第一章 北俱芦洲

　　万里妖疆，其实有个官名——北俱芦洲。
　　这是一个蒙昧荒蛮之地，有十万大山，千条长河，森林遮天，沼泽密布，瘴气横生。土生土长了无数妖族，以及五花八门的异族。
　　红孩儿十岁便夭折，不曾出过远门，对妖疆的记忆并不多，唯独对一首儿歌记得清清楚楚。
　　北国有妖疆，
　　穷山恶水荒。
　　遍地生瘴气，
　　密林有魔王。
　　孤身莫外出，
　　老妖命不长。
　　这首儿歌只有一个意思——妖疆很危险，很危险，很危险！
　　哪怕是法力高强的老妖孤身在外，也常有性命之忧。
　　所谓七十二洞妖王，不过是拥有一些文明传承的大妖族，仅仅占据了北俱芦洲中央很小的地方。
　　还有不知多少散妖，隐藏在穷山恶水深处，随时可能跳出来吃人。
　　“幺儿，妖疆危险得很，从现在开始，不要离我五步之外。”
　　在一棵参天巨木之下，滚滚大仙脸色甚是郑重，从腰间取下酒葫芦，便开始做法。
　　牛山把手贴在树干上，“木灵印记”感应到木长老的气息——这根巨木其实是老头的一条根须。
　　而他们正是顺着根须，被传送至这里。
　　妖族老爷爷，强大如斯！
　　“大仙，咱们此行有没有危险？”牛山心中依旧惴惴不安，此时回家，还来得及吗？
　　“本仙乃是一代妖王，在这万里妖疆，也是能够横着走的，能有甚么危险！幺儿不必担忧，上葫芦。”
　　滚滚大仙一脸傲娇，拎着牛山抬脚迈上酒葫芦。
　　这葫芦有两丈来长，飞至半空后，一层薄薄的光幕笼罩四周，能够隔绝罡风，甚是稳当。
　　“大仙，黑云山有多远？”牛山坐在葫芦上，手搭凉棚四下眺望，前后左右均是茫茫群山，一眼望不到边。
　　滚滚大仙从怀里掏出一张明黄色的锦帕，张开后有两尺见方，悬于身前。
　　“寻路！黑云山。”
　　滚滚一声低喝，光秃秃的锦帕上，浮现一座座山水图案。
　　“大仙，这副堪舆图被你炼成了法宝？”牛山惊讶的问道。
　　“幺儿有点眼力，这副北洲堪舆图乃是本仙亲手炼制，汇聚北俱芦洲地气，能够自动定位，寻路。”滚滚大仙得意洋洋。
　　“大仙果然多才多艺。”牛山心悦诚服，不愧是多才多艺的国宝滚滚，连声控的“熊猫导航”都能弄出来。
　　“雕虫小技，不值一提。”滚滚大仙越发得意，肥手捏了个法指，葫芦口随即喷出一口白气，风驰电掣般向前疾驰。
　　“黑云山往西南方向，要经过瘴气林和雷泽，先飞两个时辰再说。”滚滚斜躺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酒葫和一根竹条，一口一口，有滋有味，巴适得很。
　　竹条取自老牛家的蒸笼，油光水亮，还有粉蒸熊掌的香气。
　　出这趟门，老爸老妈怕是被滚滚大仙讹走不少油水。
　　迟早，连本带利给弄回来。
　　牛山端坐在地，眼眸微闭，脑中观想着“刑天”法相。
　　驱神禺狨王传给他的传功玉简之中，有一副“刑天图”，刻画的正是远古造反天庭的异人——刑天。
　　传说中，远古时期，妖族为天庭之主。异人刑天作乱反天，被妖天帝斩下头颅。刑天死而不僵，以乳为眼，以脐为口，手持干戚，死战不休。
　　妖族天庭被推翻后，才有中古“封神大战”，仙人成为天地主角，妖族气运一泻千里。
　　这个传说或许只是妖族为给祖上贴金，胡乱编撰的YY故事，但说起刑天，连妖王都不得不竖起大拇指，道一声好汉。
　　修炼这门功法，第一步便是观想“刑天图”，观其不屈之斗志、不朽之战魂，从而磨砺精神，凝铸己身。最终将道心修成坚刚不移之意，不惧任何迷幻邪法。
　　这是一门上限极高的炼神之术，对于妖帝也有参悟价值。
　　一炷香之后，牛山收回心神，顿觉心中有一种不动如山的气势，精神力从虚无变得凝实，宛如发丝一般，在身旁静静流淌。
　　滚滚大仙依旧斜趟在葫芦上，手里换了根彩色竹条，不紧不慢的当零嘴吃。
　　这货跟出来度假似的，浑然没有半点机警的样子。
　　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啊！此次历练，木长老居然不许老爸老妈跟随，糟老头心眼坏得很。
　　牛山捏了捏手心的“阴阳宝扇”，心中直叹气。
　　“轰隆！”
　　这时，前方天际忽然乌云密布，一道道雪亮电光在云中此起彼伏，雷声轰鸣，有点炮火连天的味道。
　　“雷泽到了！”
　　滚滚大仙端坐起来，手搭凉棚，遥望前方。
　　雷泽乃是万里妖疆的独有地貌，小则方圆数百里，大则辽阔千里，终日被雷暴所覆盖，里面生长着五花八门的雷遁妖物，极度危险。
　　“大仙，这雷电好生凶猛，是否需要绕路？”牛山弱弱的问。
　　他作为“一介凡妖”，面对雷暴这自然伟力，心慌也是正常的。
　　“不必担心，本仙以前来过这里，知道一条僻静之路。”
　　滚滚大仙摆摆手，默默眺望了一阵，伸手向前捏了个法诀，葫芦当即偏移了一个角度，再度疾驰而去。
　　“只要不去惹那头三足夔龙，就没什么好怕的。”
　　“大仙，三足夔龙是什么？”
　　“雷泽里的当家雷兽，修为甚是了得。”一贯傲娇的滚滚大仙，语气很是谨慎。
　　葫芦低空飞行，能够清楚地看到下方的沼泽地貌。一望无际的水域，点缀着无数绿色山丘，有点沙漠绿洲的感觉。
　　滚滚大仙屹立在葫芦头，释放出妖王气机，水域炸了锅一般，不少雷兽四下奔逃。
　　四周电光此起彼伏，炸雷声不绝入耳，连呼吸的空气都是麻醉的感觉。
　　这鬼地方倒是修炼雷法的绝佳宝地……牛山默默搜寻记忆，发现魔牛氏传说中有几门雷遁神通，可惜都已失去传承。
　　妖族的天赋神通，越是强大精深，对于血脉要求愈为苛刻。因此，一旦家族没落，再想咸鱼翻身，难比登天。
　　一路有惊无险，又飞了大半个时辰，已将雷泽穿过了一大半。
　　就在这时，天地间雷爆声跟炒豆子一般，陡然变得无比密集。牛山转头望去，看到一大片电光，气势磅礴的移动而来，将这昏暗天地映照透亮。
　　“三足夔龙！”滚滚大仙语气颤抖，浑身打了个哆嗦。
　　“幺儿，赶紧坐稳了。”
　　滚滚身上法力澎湃，两个手掌同时拍在葫芦上，顿时葫芦打了鸡血一般，速度提升了三成。
　　这货怎么慌成这样……牛山心中一紧，凝神望着那团可怕电光，原本在百里之外，眨眼间又靠近了不少。
　　突然，牛山的精神力捕捉到，有两道流光，在头顶上一闪而过，速度迅疾无比，转瞬之间便去得无影无踪。
　　那是——两道人影。
　　那二人似乎正在御器飞行，比起滚滚大仙代步用的宝葫芦，却不知快了多少倍。
　　原来这雷泽还有其它不速之客，激怒了雷泽里的妖王，正在拼命逃窜。
　　我们正好途径此处，竟被拿来挡枪！
　　牛山心念百转，迅速理清了其中因果。
　　只是，那磅礴电光已至眼前，几乎照亮整片苍穹。白光之中，隐隐可以看到一头凶兽虚影。
　　“拼了！”
　　滚滚大仙厉声大喝，身上的气机轰然炸开，滔天法力澎湃翻滚，一道道黑白相间的流光在他四周交织变幻，化作一道屏障，将葫芦包裹其中。
　　“滚滚大仙果然有妖王的实力。”
　　牛山趴在葫芦上，妖王层次的法力威压，几乎让他透不过气来。
　　“轰！”
　　一道水桶粗的电光陡然伸长，宛如长鞭一般狠狠拍向了葫芦外围的屏障，“咔嚓！咔嚓！”整片空间仿佛濒临破碎。
　　“幺儿，我们走。”
　　在屏障破碎的瞬间，滚滚大仙将牛山抄在手中，脚下闪烁流光，一步跨到了百里之外……
　　身后，那黑白屏障和宝葫芦被雷光吞噬，瞬间碾压得渣都不剩。
　　滚滚大仙接连迈出了十几步，终于一口气冲出了雷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