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羊和鹿

　　从树屋往下望去，昆梧学宫的广场越发显得空旷，几个小妖童打了一架，又趴在地上嘻嘻哈哈的下棋。
　　那头学霸黄狮精，还盘坐在地上打坐，不知在参悟什么。
　　未化形的黄狼已不见了踪影。
　　这时，广场上空有大法力涌动。
　　牛山抬头望去，只见空中仿佛被撕开一道裂缝，一尊威风凛凛的猿妖从中迈出，火红毛皮，肌肉虬劲，体型不亚于牛魔王。
　　“拜见驱神禺狨王！”
　　几名不成器的小妖，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学着人类拱手作揖。
　　大妖面无表情，随手扔下两个光团。
　　光团坠到地上，便消散开来，从中跳出两个妖怪。从他们还未完全化形的脑袋判断，这是一头羊妖，一头鹿妖。
　　名为驱神禺狨王的大妖目光睥睨，冷冷道，“你们都听着，来到昆梧山，不得欺负弱小，不得吞吃诞生灵智的生灵，尤其不得吃人。”
　　羊妖当即跳将起来，“连人也不能吃，你想饿死本王吗？”这头羊妖年纪尚幼，嗓音尖锐稚嫩，透着一股子莽撞。
　　“羊羔，可以吃草！”驱神禺狨王冷哼，旋即踏入裂缝之中。
　　“你才是羊羔，你全家都是羊羔，俺堂堂羊力大仙，岂会吃草？红毛猴子，快滚出来，给本王一个说法。”羊妖暴跳如雷，指着空中拼命叫骂。
　　禺狨王本是一头少见的猿妖。
　　“轰！”
　　雷声轰鸣，一条水桶粗细的闪电在羊妖头上炸开，噼里啪啦闪烁了十数息，荡起漫天烟尘。
　　随即，带有膻味的肉香飘散开来。
　　几个小妖口中涎水直流，探头探脑的围过来。
　　“好香，好香，这羊肉品质真乃极品，要不要打个牙祭？”
　　“不能吧！驱神长老说过，诞生灵智者，不得吞吃。”
　　“熟都熟了，不吃白不吃。况且，那头羊羔很蠢的样子，你确定他有灵智？”
　　就在小妖商讨着该不该动嘴时，被雷电轰趴的羊肉绽发一股黑色妖气。
　　“吃你老妈！本王还没死！”
　　只见一头体长八尺有余的雄健公羊从妖雾中走出，脚踩烈火，头顶犄角，口吐芬芳，野蛮冲撞。
　　当头一个小妖童猝不及防，被公羊撞得横飞而去。
　　“混账，你竟敢动我弟弟，本王扒了你一身羊皮。”
　　身后，一个头生金角的妖童厉声挥拳，身上灵气涌动，凝聚成一个金色的巨大拳头，狠狠砸在公羊脑袋上。
　　“轰！”
　　一声轰隆巨响，两个小妖半斤八两，都被震得向后飞退。
　　牛山已爬下树屋，来到广场之上，正好见到那头羊妖连退几十步，踉踉跄跄的跌倒在他身前。
　　这头羊妖——全身白毛，体型优雅，脖子修长……像极了传说中的镇国神兽。
　　大萌货啊！
　　牛山兴致盎然，上前一步，试探的问，“大仙，你是——草泥马？”
　　“啥……”
　　羊妖怒目圆睁，一脸的难以置信，“你，你在骂俺？”
　　他怒火翻腾，“俺与你无冤无仇，难道俺羊力大仙好欺负吗？你这没断奶的小肥妖，也敢当面骂俺。”
　　“死！”
　　羊妖彻底震怒，浑身妖气涌动，头上犄角电光闪烁，四根羊蹄烈焰滚滚。
　　“竟然修了雷法，小羊羔不简单啊！”金角小妖面露惊讶，若是刚才羊妖用上这一手，他必败无疑，甚至有可能受伤。
　　那头学霸黄狮精，也目光灼灼的望向这边。
　　“辱俺者——死！”
　　羊妖后退几步，突然咆哮尖叫，头顶着轰隆雷霆，以一往无前的磅礴气势，向牛山猛冲而来。
　　“长老们不在，恐怕要闹出妖命！”黄狮精手指动了动，捏出一个法诀，犹豫一瞬，却又松开手。
　　“算了，事不关己，何必多管闲事。”黄狮精又改变主意，闭上双目，继续悟道。
　　羊妖身影宛如一辆重型坦克，闪烁雷光的锋利犄角，瞬间便顶到了牛山的胸口。
　　牛山也有些懵，这头草泥马，没事就尥蹶子，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心中慌得很，连忙伸出手，“啪”的一声，紧紧捏住两根羊角。
　　又准又稳！
　　手肘稍稍弯曲，便卸掉了羊妖的巨大冲击力。滚滚雷电，也只是觉得麻手而已。
　　很轻松嘛！
　　牛山信心大增，单手捏住羊角，轻松抡起羊妖健硕的身躯，随手砸在地上……“轰！”地砖被砸得炸裂。
　　再抡起，在空中绕起圈圈……
　　原来，这些小妖怪并没有多厉害，抬抬手就收拾了。
　　牛山松了口气，将惨叫连天的羊妖扔在地上！
　　点到为止！对一头蠢萌憨倔的神兽，他也不忍下狠手。
　　“草泥马！改天再找你玩。”牛山摸了摸神兽头顶的绒毛，柔声安慰。
　　“啊……”羊妖仿佛受到莫大惊吓、羞辱，趴在地上浑身筛糠。
　　挨了最毒的打，还要挨最恶毒的骂，不争气的泪水夺眶而出。
　　见到这一幕，围观的小妖们震惊得无以复加，连幸灾乐祸都顾不上。
　　比起那匪夷所思的怪力，真正让他们感到惊惧的是，牛山吐出“草泥马”三个字时的语气和表情。
　　用最稚嫩、最纯真的语气，吐出最恶毒的话语。
　　如此诡异反常的画面，让妖童心中阵阵发凉。
　　小小年纪，竟能如此蹂躏妖心！这头邪恶的小妖童是谁？简直就是传说中的魔心巫祖。
　　小妖童们纷纷将牛山列入极度危险名单。
　　安慰过羊妖，牛山转头望着杵在一旁扮演小透明的鹿妖。
　　草皮裙，梅花纹身，头戴小花花……这是一头有品位的鹿妖。
　　“你是——鹿力大仙？”牛山试探的问。
　　“大王，我是小鹿！”鹿妖楞了一下，旋即弯腰作揖，谄媚的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大王年纪轻轻，神力盖世，风采绝伦，绝对有妖帝之资。就连名震妖疆的混世小红牛，在大王脚下，也只配做一条虫。”鹿妖连连作揖，口吐莲花。
　　一头蠢羊！一头舔鹿！论《妖王不堪回首的童年》。
　　“你也认识红孩儿？”牛山问。
　　“回大王，这万里妖疆，谁不认识魔牛氏的混世小红牛，三岁抽他妖王老子的耳光；四岁到人国打牙祭，吃人无数；五岁便横行妖疆，欺男霸女，妖王以下见了他都得绕道走。”舔鹿口齿伶俐，满脸谄笑。
　　妖疆都在流传些什么，劳资明明还没见过人族……牛山脸色不善，“我与他相比，如何？”
　　鹿妖偷偷瞟了瞟牛山的脸色，脸上笑容更灿烂，“混世小红牛名气虽大，全靠他父亲大力牛魔王的威风，跟大王您相比，他就是个屁。要是没有大力牛魔护着，他早被砍成肉酱，拿来下酒。”
　　牛山嘴角抽搐，眼神愈发不善。
　　鹿妖心中发慌，颤声问，“大王，小妖所言，句句真心，发自肺腑……”
　　“红孩儿是我朋友。”
　　“啪嗒！”鹿妖跌坐在地，满面惊恐。
　　“骗你的。”牛山面无表情的摆摆手，“在背后说妖坏话，不是妖男所为，以后切记切记。”
　　鹿妖回了一口气，面如土色，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喜怒无常，高深莫测，善于揉搓妖心！小妖们对牛山的可怕程度又有新的认识。
　　牛山并不知道众妖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
　　他本人反而慌得一匹，脚步如飞，快速走出昆梧学宫。
　　红孩儿果然恶名播妖疆，仇家遍地，连昆梧秘境都有他的传说。
　　离家老半天了，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还是赶紧回家躺着。
　　待牛山的背影从视野里消失，满身屈辱的羊妖重新化作人躯，一抹眼中泪水，眼神倔强，仰天怒吼。
　　“此仇不报！俺羊力大仙，誓不为妖！”
　　“羊，先别报仇了，咱们还是先找点吃的吧！”鹿妖劝慰。
　　“鹿！你怕了吗？”羊妖斜睨着他。
　　“羊，吃饭要紧。”鹿妖有些懵，挨揍的是你，我怕个甚？
　　“吃个鸟的饭，这个鸟地方，又不准吃人。”羊妖翻了翻眼皮。
　　说得好像你吃过人肉一样……鹿妖压下吐槽冲动，嗅了嗅鼻子，“我闻到天香草的味道。”
　　“在哪？快去，俺肚子都在打雷。”
　　两妖旋即眉开眼笑，勾肩搭背的冲进学宫附近树林。
　　金角小妖原本想去寻仇，想起羊妖惨遭摧残的一幕，胸中斗志全无。
　　羊妖虽蠢，毕竟修成雷法，堪称妖界天才。而那豆丁一般的小妖童，却轻松吊打羊妖。
　　“妖族高手辈出，我必须更努力啊！”金角眼中战意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