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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很快就经由陆生之口，得知了徐家连着吃了两次闭门羹的消息。
在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他便带着孙海义乔装离开了平阳城，从位于城外的密道出口返回了城主府。
“义叔，研墨。”
还不等孙海义多问，李牧便已递出了砚台。
这个世界的砚台倒是方便，只要稍稍注入灵力，这砚台便能够将灵力转化为墨水。
也就是李牧将纸张摊平，压角的功夫，孙海义便已经将笔墨递到了他的手边。
笔锋舔饱，李牧便即行云流水般地书写着什么。
“这是……”
孙海义细细看去，“林家的罪状？”
“没错。”
李牧点头，“不过，这些天来陆生带来的消息颇多，事无巨细，所以并不能够照单全收，反而显得累赘臃肿。去其轻罪，留其重罪，洋洋洒洒也更能让百姓看得明白，透彻，”李牧将笔锋一转，放到一旁，便举起了这张罪状，“恨之入骨。”
他看向孙海义，略略一笑。
孙海义接过了林家的罪状，目光逐字逐句地扫过。
在将这张纸放回桌面之后，他看向李牧的眼神不无惊叹。
“眼下平阳各个家族只以为，暂代城主之位的李珣是林家的后盾，便人人自危，只求自保。只要由少爷亲自来宣告林家的罪行，徐家便立即有了反败为胜的机会。”孙海义感慨一叹，道，“如此一来，即便是李珣出面，恐怕也很难保住林家了。”
而李牧沉了口气，摇头道：“林家保不保得住，我并不关心。但最起码，只要这张罪状张贴出去，便就能够动摇李珣在平阳的根基。唯有如此，我才有战胜他的可能。”
“原来少爷这几日按兵不动的目的，不是林家，而是李珣？”
“林家？”
李牧摇了摇头，“一个林家，还不配让我出此下策。”
“只是少爷，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孙海义问道，“如若一开始，那林青舟约束住了他手底下的人，少爷又会作何安排？”
“李珣勾连黑风寨，绑架了孙娇这件事情，便够他喝一壶了。”话至此处，李牧略微一顿，便无奈的摇了摇头，“只是，我却要失去徐家这一大助力，若是那样，就只能算是两败俱伤。”
说到这里，他又是不经意地松了一口气，“不过事实证明，林青舟终究是年轻气盛，更何况，他还是个桀骜不驯的武道天才。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但从一开始，我的胜算就更大一些。”
听完这番话语，孙海义不禁暗自赞叹。
甚至于这一刻，他在这个毫无修为的少主身上，看到了超越老主人的气魄。
“义叔，这场角逐还并没有结束。”
李牧忽然站起身来，“从此刻开始，最终的决战才正要开始。”
“少爷的意思是？”
孙海义面露疑惑之色。
但李牧并未直言，而是向屋门走去：“晚些时候你就全都会明白的，而现在……”
他打开了屋门。
“我该出关了。”
留下了这句话后，他便走入了院子。
秋日午后的暖阳，和着阵阵凉爽的秋风，令李牧倍感舒适。
直到此时，他就像是暂时卸下了一切负担，感受着难得的安宁。
“少爷，院外有人，不过并无敌意。”
孙海义低声一语，引起了李牧的注意。
他回头看了孙海义一眼之后，后者便即心领神会退回屋内，而后前者才是动身打开了院子的门。
“喵。”
院门才刚是打开，李牧还未看清院外的人，便先听到了一声猫的叫声。
他顺着猫叫声低头看去，便只见一道熟悉的背影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对方怀中的白色幼猫正向李牧摇晃着爪子。
李牧伸手，一把夺过小猫的同时，开口问道：“小花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而李小花不知是被李牧的举动吓了一跳，还是被李牧的声音吓了一跳，总之是立即收回了飘远的思绪和几乎将要凝固的目光。
“你……出关了？”
看着正在逗猫的李牧，李小花起身问道。
“如你所见。”李牧笑道，“不过小花姐，你好像很闲的样子，是错觉吗？”
“只是恰好路过，坐了一会儿而已。”
“坐在我的院子外一边发呆一边撸猫，还好意思说恰好路过？”
“你！”
李小花一时语塞，便伸手抢过了小猫，又是叹了口气，道，“这八天你滴水未进，粒米未沾，一定饿了吧？我这就去帮你准备吃……”
“等等。”
李牧拉住了她，“我不饿，不必准备了，不过若小花姐有心的话，帮我沏杯茶吧。”
李小花无奈一叹，便即进了院子。
“我听说，修武之人修炼到一定境界之后，就可以不用吃饭了，难道你成功了？”
将沏好的温茶递给院墙边秋千上的李牧之后，抱着白猫的李小花，便十分自然地坐到了他的身边。
秋千轻轻地摇晃着，一如往日般宁静。
抿了口茶后，李牧笑道：“哪有这种事情，哪怕成武境的人不吃饭，也会饿死的。说什么辟谷，那十有八九是说书人胡诌的。”
“这样啊。”
李小花低下头，抚摸着小猫。
小猫似乎觉得舒服，一阵叫唤。
“把小猫举起来。”
忽然，李牧的声音从边上传来。
李小花下意识地照做之际，李牧的头便轻轻地靠在了她的膝盖上。
“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这个家伙……”李小花举着猫，看着李牧的侧脸，也不禁是哭笑不得。
而李牧斜眼看向上方，那小猫像是有些生气似的，对着李牧一阵张牙舞爪。
“这家伙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小花姐什么时候养的？”
李牧问道。
李小花道：“前天，我在城西的街上捡到的，那时候它浑身脏兮兮的，应该没有主人了。”
“这样啊。”李牧问道，“有名字吗？”
“还没想好……”
“既然这样，我来起一个吧，”李牧道，“看它的毛这么白，不如叫小黑吧？”
李小花缄默，只觉得这人有点蠢。
“实在不行，叫旺财也可以。”
“我觉得你可以把嘴闭上。”李小花忍无可忍，只能把猫放在了李牧的脸颊上。
不知怎的，当小猫坐到李牧脸上之后，反倒是安静下来了。
沉默了片刻之后，李牧忽然问道：“小花姐，你应该有话想和我说吧？”
突然的问题，让李小花眸子一颤。
“……什么？”
“你从小就这样，遇到了烦心事的时候，就会来我院子外头，一个人坐着发呆。”李牧道，“这次呢？”
“烦心事啊……”李小花迟疑了一下，而后看向了天的方向，“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去城西吗？因为城西那棵老榆树被砍倒了。林家正在那个地方盖一座新的阁楼，倒是有些壮观。”
“是吗，老榆树被砍了啊。”困意涌来，李牧沉沉地说道，“小时候你贪玩爬到那棵树上，还是我想办法把你救下来的呢。”
“那，那只是个意外！”
“林家在那儿盖了一座阁楼吗……”李牧的声音稍比先前淡了些，倦意更浓了，“改天我得去看一眼……”
“嗯，改天再去吧，你也累了，这两天你就好好休息吧。”
李小花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
而小猫爬上了李牧的肩头，蜷缩起来昏昏欲睡。
“小花姐身上好香啊……”
“才没有。”
李小花辩解着。
而此时，李牧的呼吸声产生了些许变化。
“关于我出关的事……”在进入睡梦之前，李牧嘱咐着最后一件事，“不用刻意传出去，我不太想被打扰……”
“好。”
就像答应着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其实李小花并没有意识到，真正还是个孩子的，是她。
……
等李牧醒来的时候，鼻尖没有嗅到清香。
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孙海义则静静地站在窗边。
“少爷。”
察觉到李牧起身，孙海义当即转身。
李牧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颈，抬眼看了眼窗外。
“已经黄昏了啊。”
说罢，他便坐到了桌案后头，看着向他走来的孙海义，问道：“我睡着之后，有人来过吗？”
“少爷所指……何人？”
孙海义反问。
李牧看了眼仍旧平摊在桌案上的罪状后，又望向了孙海义。
“李珣。”
他回答道。
“少爷是希望他来吗？”孙海义越发疑惑，“既然是这样，少爷先前为何还要李小花不要刻意将你出关的消息传出去？”
“想知道的人，总会想办法知道的。”
李牧道。
孙海义一愣：“莫非，少爷是想要试探李珣？”
“没错。”李牧点头，“义叔应当还记得，我们从陈黑风那儿得到的那两封信吧？”
“如此重要的东西，我自然不会忘记。”
“这两封信，便是邵国收买李珣的铁证，这毋庸置疑。”李牧道，“而邵国勾结李珣购买平阳舆图，其意图昭然若揭，那就是平阳城。平阳城主一死，最终的结果要么是我与你联手杀了李珣，要么是李珣杀了你我，不论如何幕后黑手都可以坐收渔利。为了投敌而杀兄，于他并无好处，反而只会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场。”
“但是，这并不能完全排除李珣的嫌疑，”李牧缓缓起身，“他或许只是打算铤而走险，为他自己谋取城主位。若是如此，我的上位必然打乱了李珣的计划，他也必然对我恨之入骨。而今天，我出关之日，便是他杀我的最佳时机。”
“何以见得？”孙海义追问道。
李牧的目光望向窗外，看着那如同被烈火烧灼一般泛红的天空，道：“他有足够的理由放手一搏。一旦知道了我出关的消息，他就会在第一时间归还城主印鉴，这样他就可以‘顺手’为我送来调养身体的汤药。”
他闭上眼睛，再度睁开之后，一抹寒芒自其中闪过：“杀害父亲的真凶究竟是不是李珣，就看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