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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循知道华常就是个“武痴”，碰到这种场面是拦不住的，只是对面吴珦是正儿八经的禁卫将军，身傍又有一群四品上的随从，生怕他吃亏了。
华常见对面人多势众，倒也不怯场，不屑一顾走到大纛前，一只手抓住了旗杆。
这杆确实有些分量，毕竟扛过百来年的大风，他一只手并不能将其包圆。稍微摇一摇，内中完全是实打实的铁芯。
吴珦见华常走过去握住旗杆，抓了一会儿又放开，以为他放弃了。
“小鬼，老夫我年轻时举起来都费力，你也别逞能……”
话音刚落，华常移开马步，蓄力下蹲，手指抠进磨盘大小的盘龙纹石雕底座，气沉丹田，猛地发力，连着底座将五人高的大纛举了起来。
挨得近的几个禁卫军看着扶摇直上、摇摇欲坠的大纛，都被吓得后退两步，人群也又往外惊散开一圈。
华常面不改色，将整个大纛往空中一抛，又用另一只手接住，秀得即将消散的日影在这块空地上直晃。
“快！快放下来！”
吴珦只想给华常出个难题，让他知难而退，谁料到这小子竟真把禁卫军的大旗举起来了。
“好嘞！”
听到吴珦让自己放下大纛，华常将手中重物直直朝吴珦马前扔去。
要说这王城的地砖也够结实，挨了这一下，只是发出将脚震麻的巨响，反而把大纛基座硌碎成了三瓣。
那面鲜艳的旗帜终于“噹”地倒了下来，溅起无数尘土。
吴珦揪紧马绳，怒发冲冠，喝道：“竖子胆敢如此无理！来人！牵马给他！”
“完了完了，这个炎城少年初来乍到，不知好歹，怕是要吃苦头了！”
“是啊，敢把禁卫军的旗子放倒，不是公然挑衅吗？也不知他怎么想的……”
“不过能举起这玩意，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人们窃窃私语，兰循跟前刚和华常说话的两个男子也一脸忧虑。
只见华常就地拾起宋光耀留下的那杆打了败仗的长枪，翻身上马，对吴珦行礼。
“将军息怒，在下初来王城，只为讨口饭吃。为能亲自领教将军风采，不得已才照吩咐拔纛，这东西坏了不会真要我赔吧？”
吴珦看着华常轻佻张狂的神态就来气：“休要猖狂！老夫杀过的漆人比你爷爷见过的都多！今天就给你个教训，看刀！”
华常知道吴珦的刀轻慢不得，聚精会神接下了开山之势的第一刀，却听“啪嚓”一声，枪杆承受不来这样的力道，从当中裂开。
“我的妈呀！这缺心眼的校尉带的啥玩意就来考试了？”
来不及抱怨完，吴珦追杀得紧，华常暗道不妙，索性将枪杆用力一对折，暗中掰成两段，却将断裂处藏在掌心，不让人看到。
双方再度交马，对面的刀以精妙的角度朝华常软肋挥来，华常知道吴珦往往留着后手，自己须一招制敌。
他眼疾手快，用枪尖最坚实的部位挡开大刀利刃，同时右手将另一半枪杆朝吴珦脸前投掷过去。
吴珦只当华常使出暗器，来不及施第二招，一撇身子，眼角却瞥到飞过去的不过是根木棍。
“木棍？”
待转正视角，眼前哪还有华常的影子。只听风声呼啸，蹄声撞耳，腹部隔着锁子连环甲中了厚实一拳，人在空中飞时，已经差点背过气去。
这一拳“砰”地打在所有人心头，观众们热烈叫好，还有人开始对华常的话将信将疑。
“这年轻人来头不小啊！”
“他说他是二品……”
“别吓我！有这么年轻的二品吗？”
自大纛倒下，华常整出几条街都听得到的动静后，附近开店的、摆摊的纷纷撇了手里的生意过来凑热闹，将这块地早围得水泄不通。
禁卫军见老将军落马，一半人上前忙不迭扶起，一半人冲上去想把华常从马上扯下来。
华常按住马鞍，凌空飞跃，从众人头上跨了过去。
大家要发难，被吴珦喝止了。
他咳嗽两声，待气息匀和后，感叹道：“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此话不假。这小子虽狂，但下手还算有分寸，否则我胸前已经被捅个窟窿了。”
华常低头走到吴珦跟前，将枪头那一截弯腰放在地上。
“晚辈多有得罪，不过临场变卦，投机取巧，让将军笑话了。”
“有这般机巧，不愧后生可畏！你再说一次，你叫什么名字？”
“华常，寻常的常。”
“别贫了，我看你确实有点二品的本事。有这身手，也别在禁卫混了，择日我引荐你到钧王跟前应试一品，如何？”
“哇！真的吗？将军，原来你人这么好？”
吴珦随口一说就命中了华常多年的心愿。
十五岁就打遍炎城无敌手的华常，只想到传说中一品云集的王城找人比试，哪怕被打得屁滚尿流，他做梦也会笑醒。今天刚进城就和二品将军交手，在华常看来，也是几年没碰到的幸事了。
“老夫只是惜才，华常，今晚你若有空，到城中群英阁等候，散值后我介绍周璿大人与你认识。”
“禁卫军的一品统领？他真那么厉害吗？”
“呵呵，见了你就知道了。”
吴珦又重新上马，带了一队人默默离开了。
禁卫军一走远，人们蜂拥而上，将华常围住起哄，仿佛欢迎一位凯旋归来的英雄。
其中还有人尝试套近乎：“大家听我说！我就是炎城来的，我认识这位公子，他是我们华平老爷的儿子！”
“这一看还真像哎！难怪功夫那么好！”
眼见身份要败露，兰循连扯带拽把华常拖出来，二人一溜烟小跑了许久，终于甩开了看客们。
躲进小巷里，兰循数落华常：“好小子，我以后再也不信你的话了，口口声声让我低调行事，你倒好，没把整条街给掀过来。”
华常摸摸后脑勺：“哎呀，这不看见比武还给钱，情不自禁嘛……不对，我钱还没领呢！今晚得找那老头要去！”
“今晚？”
“那位将军说了，今晚去群英阁，还介绍知秋说的那个统领周璿给我们认识。”
“知秋那边怎么办？可能还在贺兰会长那等我们呢。”
“理他们干嘛！要我说武人就是比文人接地气，这老将军比那怪里怪气的会长好多了！挨了我一拳还要请吃饭，会长连门都不给进！”
兰循觉得华常说得有理，便也听他的主意。
就在他们交谈时，头上忽然掉下一些物件。华常定睛一看，除了些盛妆粉、唇脂等的精美小盒，还有花钿、发钗等物。
二人抬头往上望，楼上一溜儿敞开的窗户跟前顾盼的身影缩回去了，隐约听得女子嘤嘤细语。
“这些人真浪费，这么好的东西乱扔？我且捡了，还有用处。”
华常乐不可支，捡了一遍还没捡够，往兰循手里一塞，去捡剩余的，直到差点摸到一个人脚上。
这是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媚眼如丝的中年女子，这条小巷的勾栏美人都对她言听计从。
“我说二位公子，还要在外面站多久？难得被这么多美人看上，还不进来听几个小曲儿？”
“啊？不，我们就路过，捡点不要的……”
华常和兰循两手捧得满满当当，不知所措地杵在原地。
“你俩第一天进烟花巷不成？捡了姑娘家的东西，哪有就这样回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