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初至王城

　　在虹尘客栈的澡堂子里歇息一晚后，兰循和华常彻底恢复了元气。三人沿着直道快马加鞭，日暮时分已接近王城。
　　华常又拿知秋打趣：“执事大人，我看这一路上遇到不少士兵盘询，你的刷脸过关不好使了呀？”
　　知秋依旧一副温文尔雅的姿态：“华公子不知，王城占地广阔，在外驻守的卫队人员众多，四纷五落，频繁流动，面生也是自然。只有城里的禁卫军，才和商会颇为熟悉。”
　　“早就听说禁卫军所向披靡，人人武功都在四品以上，此话当真？”
　　“听凭钧王调遣的士兵，自然都是优中择优。如今的新晋禁军统领周璿年方二十五，但他是第一个被灵钧王赐赠一品头衔的人。这王城人杰地灵，卧虎藏龙，不是其他八城能比的……”
　　“又来了，我就看不惯你们钧城人高高在上的样子，”华常抖着柳叶眉，猖狂放话，“若不是我父亲拦着我出门，我十五岁就来这儿考取一品了！一品有啥了不起？天下十来个一品，有几个是我华常对手？”
　　兰循听不下去，他策马赶到二人之间，用马鞭轻轻抽了一下华常后背：“你小子，昨晚说什么来着？还劝我低调行事，你能不能先低调点？”
　　“哈哈，你俩真有意思！”知秋咧嘴笑了，用斗笠把一头秀发捂得更加严实，“华公子，我就是那十来个一品之一呢！你觉得你打得过我吗？”
　　“驾！”
　　知秋抖动缰绳，更快往前赶去了，华常愣了一下，也赌气般追了上去。
　　在浮云缭绕的一片川原之上，一座接天城池赫然映入眼帘。钧城的城墙比炎城更高出几丈，最顶端的敌楼螭吻因流光溢彩而清晰可见。
　　“瞧，接我们的马车来了。”
　　知秋指着不远处一辆拥有华美车盖的马车，示意二人弃马换乘方可进城。
　　这是钧天时代便有的规矩，王城内不可单人招摇骑马过市，但有两类人是例外：一类是一品文人，另一类是一品武人。
　　天下之人，无论出身，只要有真才实学，便可从九品开始，逐一考取品级，这品级也是在各城为官的门槛。普通人家三代人能出个四品，就算逆天改命了。
　　至于一品，那必须都是人中龙凤，往往由历代钧王亲自考核和敕封，不可世袭。所以知秋看似不经意曝光自己身份后，兰循对她又另眼相看了几分。
　　从正南的玄武门进城后，兰循和华常忍不住挑开帘子，看一眼这个新奇的世界。
　　钧城的大道串联起各种小街小巷，花轿香车都湮没在鼎沸的人声之中。路上行人皆华冠丽服，不少男子也赶个新潮，略施粉黛，竟比女子还耀眼夺目。
　　提着工具的木瓦石匠在小心翼翼躲避行人，遇上卖小吃的摊子难免停下来解一口馋。卖根雕的、卖字画的、卖玉器的、卖泥塑的往来疾走，琳琅满目的物件摆了一路，也不大担心被人顺走。
　　在钧城任何一条路上，你都不必担心没有花钱的地儿。谁要是不小心人堆里跌了一跤，都能有机灵的卖膏药的贴上来，给你热情推销。
　　在裁缝店、首饰店、药店、书店、茶馆里忙碌的人们就不提了，王城百业之繁荣确实是其他地方不能比的。一些找不到招牌的楼阁上，不少习奏歌舞的女子探出好奇的脑袋，目送兰循他们的车马徐徐驶过。
　　从这些街巷中飘出不知名的美食芳香，酒杯叮叮当当碰撞在一起，让空气都变得几分醉人。禁军铁骑过后，楼中的说书人又肆无忌惮起来，唱曲儿的“咿咿呀呀”不在调上，也引发一群快活的声音。
　　再探一眼前方街坊，竟像一个数倍于蓝鵺台的休闲广场，这里商贩稀少，绿树绕堤，百尺游丝随孱弱的翠柳飘舞，让人瞬间娴静下来。
　　兰循感慨道：“果真和书上说的一样，‘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遥认微微入朝火，一条星宿五门西’，只是不知钧王的长安宫又是什么风景。”
　　“兰公子若是有缘，总有机会进宫看看的。贺兰会长的府邸也不赖，待会就到了。”
　　兰循初次进城，有些小激动，他搓着手：“这来得太突然，都没带什么礼物？知秋姑娘，不然你停下车，我哥俩下去筹备一下……”
　　知秋摆摆手：“无须费事，会长高风亮节，不拘小节，和你们印象中的王公贵人可大不一样。”
　　她喊停马车，掀开车帘向二人暂别：“对不住，这次我回来，商会里还有些急事要处理，二位先去府上便是。”
　　兰循知道商会执事公务繁忙，也不多问。
　　待知秋走后，华常才开口：“兰循，亏你还想着随礼，我就不说了，你全身上下除了这把剑，还有什么值钱的家当？”
　　兰循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穷二白，他转了下眼珠子：“这王城酒楼甚多，又听闻本地人生活奢靡，出手阔绰，你随便找一家青楼卖艺半天，咱不就有活动经费了吗？”
　　“行啊！我也听说走在王城，踩着地砖听个响儿都得掏钱，那说书的都家缠万贯呢！你也别闲着，先找个地白日说梦，凑点钱给我整套好看的行头，不然我现在这寒酸样，哪个公子哥舍得破费？”
　　斗嘴工夫，只听车夫一声吆喝，又从窗框里瞄见两座威严的狮子头，便知到了贺兰府。
　　门前有一队军士值守，看衣着装扮与禁卫军无异，更显出贺兰尚的身份，兰循和华常都不由自主收了声，紧张起来。
　　自报身份后，出来一位眉目清秀的白衣少年，自称是贺兰府管家陆衡，将兰循和华常拒之门外。
　　“老爷今天刚从宫里回来，不见外客。”
　　兰循很意外：“啊？贺兰会长应该知道的，在下是炎城城主兰遵之子兰循，刚知秋姑娘送我来贵府的。”
　　陆衡声音温润，口气却很尖锐：“这我也做不了主，老爷在深堂读书，任何人不得打扰。”
　　华常悄悄贴耳道：“这管家怕是假的，哪有这么年轻的管家……我看多半是哪个打杂的小厮，想收我们点好处。”
　　兰循却不这样认为，他听知秋说过贺兰尚素喜读书人，这管家也一表人才，果真名不虚传。
　　见二人不肯离去，陆衡又道：“想见老爷也行，不知二位可有文凭？”
　　兰循心想自己偷摸离开家，哪顾得上带那些，再问华常，也是一样。
　　“老爷早有叮嘱，文至二品，方可随意进府，我看你俩刚来的吧，城里人都知道这规矩。”
　　“二品？你咋不直接说只欢迎灵均王呢？什么破规矩……”
　　华常嘀咕着，兰循却皱起眉头了。
　　他这个在白水学堂书念到一半就打道回府的人，别说三品了，九品都没考过——说出来怕人笑话，和乡野村夫一样，可以说是“没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