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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兰循喊出第二声求救，一个不明物体从下方呼啸升起，仿佛“窜天猴”般带着尖锐的杀意打中了老鴸。
老鴸凄叫一声，把兰循晃得六神无主，脑壳发晕。
“啥玩意？”
兰循吓得护住头，几滴温热的液体飘进指缝里。他又感觉到第二发、第三发贴身而过，那声音是结结实实钉进了老鴸的皮肉。
老鴸像人一样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最后软绵绵扑腾两下翅膀，脚镣般的双手一松，竟比兰循更快坠落下去。
“啊！”
兰循猝不及防被扔开，喊声的惨烈程度不亚于被重伤的老鴸，想到马上就要粉身碎骨，他紧紧抱住胳膊。
“完了完了，这辈子交代在这了。”
也是神仙显灵，他没有撞到地面，而是撞进一个人的怀里——准确点说，是那人腾空而起，稳稳接住了他。
熟悉的胭脂味扑鼻而来，兰循懒得睁眼都知道这人是谁。
章老汉今晚依然没睡好觉，他听见溪边又有骚动，提着赶猹的叉子就跑。
朗朗月色下，他看到兰公子和一个曼妙女子站在一块，脚边似乎是只大鸟。
兰循见有人来，指着地上的尸体说：“没事，已经死了。”
章老汉凑近去瞧，被那鸟的怪脸吓得脚底打滑。他忙不迭又挨家挨户喊人，连林秋毫也一起请了来。
一些村民举着火把赶来，再次围住兰循，听他讲述刚才惊心动魄的飞天经历。
那老鴸的人脸翻着白眼，双手无力摊开，魔鬼般的模样也不由得众人不信。
“这鸟面目如此可憎！我也只是听人传言，从未见过此物。”
林秋毫毕竟见过世面的，蹲近前去细瞧死去的老鴸，腹部三处手指深的伤口还往外汩汩冒血，显然是被利物精准穿透了要害。
“啧啧，这出手真利索！”
办案多年的林秋毫忍不住感慨。
兰循笑了，看着身边的姑娘说：“若非故友，我今死于非命矣。”
原来兰循前脚刚跟上阳城车驾，华常后脚就去兰府扑了个空。
他从兰遵异样的举止中猜想好兄弟多半离家出走了，赶紧回家收拾一通出城来找，也是因缘既定，恰巧赶上救了兰循一命。
此时兰循将余事尽皆交代给林秋毫，天边的云已有淡白色轮廓，他带着华常回黑柴家取行囊。
“唐萤私放你出来的？”
“我爹肯定不许我出城啊！你偷跑出来也不知会一声，这兄弟真是白做了！我化了妆，求唐萤卖个人情才能溜出来找你。”
“她怎么评价你这身？”兰循听后不怀好意笑着，但很快抓住了重点，“唐萤知道我跑出来了？”
华常的女装扮相依然和平时一样滴水不漏，村民们自然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姑娘仅用三枚梅花镖就杀死了一头怪物。
“扇子啊！你那扇子还是城主差人送到唐长官，让他转交给你的。”
“什么？我爹？”
兰循没察觉到那晚赌气离开时，扇子掉在了书房门口，也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城主看在眼里，他浑身上下摸索。
“对了，我扇子呢？”
两人在黑柴家附近搜索失物，华常还不住嘴地抱怨。
“唐萤只知道你跟着马车走了，我又没出过门，不知上哪找你，后来看到林大人带队赶路，以为是去抓你的，要不是跟着他，我还真找不到这儿来……”
华常眼力更胜一筹，一边碎碎念，一边捡起了那把从半空中落下的纸扇。
他将纸扇递给兰循：“不是你娘留给你的纪念吗？总丢三落四的。”
兰循缓缓展开，一副美人梳妆图跃然纸上，画中女子尽显柔婉。这把扇子确是兰循母亲的遗物，而画是蓝鵺台最有名的画匠杜墨所作。
再看原本空白的背面，右下角扇骨处却多了兰遵的字迹：“安心立命。”
天边的白色轮廓吞噬了早起的浮云，翡翠村第一声鸡鸣唤醒了东方。
黑柴起床后在柴房寻不见兰循，正要出门找，撞着他带个天仙般的姐姐进门。
“叔叔，你去哪了？这个姐姐是谁？你的相好吗？”
天真的小朋友眼里全是大大的问号。
“不要乱说，这个姐姐，是个凶婆娘！”
兰循摸着黑柴的脸，故意吓唬他，就被华常一脚踹进了门。
黑柴母亲见家里又来了个“年画里的人”，高兴得精神了许多。再听兰循讲述意外抓获了杀人怪物，又不住唏嘘。
“那个柴房肯定有鬼，黑柴他爹不知留了什么东西在里面，我们去看看。”
兰循见华常在身边，底气已不是昨晚能比的了，他拽着这位武力值爆棚的靠山就往后院走。
柴房门口散落着几根老鴸的羽毛，尖锐的羽根堪比天然暗器。兰循看到后心有余悸，他在棚子里缓缓踱步，左顾右盼，开始翻箱倒柜。
“还记得我们小时候踏春捉迷藏吗？你不嫌臭躲进茅草堆里，害大家找了老半天……”
华常见兰循被昨晚的怪鸟吓得不轻，看着想笑，又用往事打趣他：“你看这屋里的茅草，里面没准就藏着鬼，你快钻进去找找！”
“就你爱搞鬼！”虽然嘴上强硬，兰循还是找黑柴要了根耙子，远远搭住茅草堆顶，挨个扒倒。
一捆捆松软的茅草被掀开，内中并无异样，兰循搞破坏时的漫天碎屑钻进鼻孔，三人先后剁脚打起了喷嚏。
可能是响动太大，角落里不起眼的一堆柴倒塌，显出一窝雏鸟来。
“我的天！是老鴸幼崽！”
羽翼未丰、尚未睁眼的五只雏鸟，都还在熟睡，浑然不知外界发生的事情。它们眉目和人相似，看得连华常都心里发毛，黑柴则直接吓得跑走了。
“让人怪不舒服的，‘处理’掉？”华常提议，“留着长大了，再祸害村民怎么整？”
兰循没吱声，又注意到柴堆后有一块黑布，凑近看竟是一段蛇皮。
他恍然大悟：“全明白了！原来那时是这鸟救了我！想必它每晚来喂食幼儿，出于本能护崽，驱逐闯进这棚里的活物，倒也情有可原……”
“救你？”
华常听不懂了，他只看见兰循被怪鸟抓上天再狼狈地扔下，差点死于非命，这要说血海深仇也不为过。
“听说老鴸的幼崽得孵一个多月，多半是黑柴他爹打猎带回来，忘在这柴房里了，才惹出事端。那老鴸也是厉害，能追来这么远。”
兰循最后拿定主意：“既然老鴸已死，我把这些幼崽带回深林里去，让它们自生自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