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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维多利亚的爱情 / 1.名作家妄想症

1.名作家妄想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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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伦先生固执己见地认为十九世纪的英国是最新奇荟聚之地。
  一位德意志帝国的博士被普鲁士国王驱逐,辗转布鲁塞尔,巴黎来到伦敦当了世界公民。马博罗公爵家的三儿子——伦道夫.丘吉尔跟美国商人之女缔结了婚契,大摇大摆地晃进了市议厅的大门。破落户子孙们咬烂马夏尔牢狱的大门逃到街头流窜,逢见马车便躲在车辎下洒尿,快活地唱着童谣“妈妈杀了我,爸爸吃了我。我的兄弟和我的姊妹坐在餐桌底,捡起我的骨头,埋了它们,埋到冰冷的石碑下。”
  活到巴伦先生这个岁数,便觉得一切都不新奇了,哪怕他的管家-毕维斯先生告诉他约克郡的普林斯家有人想把朗德海花园塞进赛璐璐胶片里,巴伦先生也只是睁着一只眼睛望了望他这位虔诚的老仆人,
  “喔,”
  这是最离经叛道的正经世道,这是最荣光世界里的漆黑。
  萨克雷先生审夺了几日,才不得不引申狄更斯的这么一句话,但却远不能形容他眼前见闻这般匪夷所思——当地教区的神甫先生的马车夫衔马在前,两匹膘肥的骏马挨着一辆大型马车紧随其后,马具擦得蹭亮,最后是一位巴伐利亚主顾租赁的马车。他们都朝着青年街的一棟红砖小楼行进。
  这般景象让我想起了霍乱时期的佛罗伦萨,能使狡猾的威尼斯人和奸诈的热那亚人闭口不谈地中海巨大港口卸载香料的吕宋长船、帆船,只围拢着篝火坦诚相见,大为光火。
  吾辈也曾叮嘱吾辈的大女儿葬礼从简,省下的继承税倘使替帝国那些忙着东征西战的总督先生们攒下几支枪械和子弹,这也算当浮一大白,也没有辱没戏剧家难得一用的名声。
  只是这种莫测的社交对于上了年纪又有固定圈子的英国人来说却苦不堪言,如同每日酌饮几毫克的苦杏仁味毒药。
  原因无他,每每有这般人物造访便会迫使在下妄想已然时日无多,这是一种超乎医学范畴的固定印象,事实上却远比诺查丹玛斯的希伯来预言确切可信,连宫廷内最德高望重的内科医生也没法说明。
  这更类似于一种社会本能,外人对于病患者的死期认知总是早于那些可怜虫临死之前。
  强烈的忧患使在下日渐消瘦,喘息之间也剧烈到将咳出肺腑。这般丑陋的病态被艾米丽小姐看在眼中,这使在下本就不旺盛的食欲更味同嚼蜡,仿佛每昼固定的进食也像逾越节的最后一顿晚餐。
  此番消极的言论未曾怀揣一丝诋毁我可敬的厨师——里格斯先生的本意,况且他的手艺一向备受赞誉——从东交民巷回来的大人物,这位见过世面的先生只言他是住在淳亲王王府,如此人物在亲自品尝过里格斯先生的手艺之后,便直言不讳愿为里格斯先生向清政府上书,赐他名为'尚膳正'的一官半职。
  只是这句类似于玩笑话最终不了了之,无论里格斯先生是否置疑在下从中作梗,甚至他曾私自拿着在下同那位先生的来往书信请人翻译,在下已经对此全无兴趣。
  里格斯先生是位谨慎的南部威尔士人,谨慎的小眼睛总是滴溜溜地望向四周,像位刚出生的襁褓中的婴儿那般天真好奇,但他已经四十来岁了,还有一个给子爵家做账房的儿子。
  里格斯先生实在太胆小了,连抽烟都只敢慢慢地嘬上一小口,憋得脸色通红才吐出一道小巧精致的烟圈。他的一对尖耳只是有气无力地蜷了起来,像树洞一样塞不进去任何事关主人家的秘密。
  里格斯先生唯一招摇的便是他的大肚腩,这在一众面黄肌瘦的仆役中实在不相称,仿佛里面塞满了从威尔士运来的六点钟的牛乳,抹着黄油的烤炉面包,粘着泥星的温热鸡蛋。
  这是事关他手艺的最大秘密,一种超乎奥斯曼卡巴作料的配方,甚至不该吝啬于用专利来赞誉。
  为了享用这份配方,甚至某位总督先生不止一次与我提及是否愿意忍痛割爱,他想开出每月十磅的重金薪水雇佣里格斯先生。
  康希尔杂志的连年不景气早使我的钱囊空空,事实上,最近刊载的小说除了年轻的哈代先生的《还乡》稍有反响,整本杂志便只向沽名钓誉者兜售了数百本。
  微薄的稿酬使我实在没办法开出更加丰厚的薪酬来挽留这位手艺惊人的厨师。
  但心动的里格斯先生权衡一番,还是打消了这个平生最大胆的念头。
  这不符合他一向谨慎的作风,更何况他已从不知何处探听到这位总督先生接受了女王的任命,正准备登船前往非洲履职。
  年轻的神甫--约瑟夫先生不止一次登门拜访,他是肯辛顿威斯敏斯特教堂的一名牧师。
  约瑟夫先生平日里负责替大主教誊写那些流离失所者们的讣告,在他所撰写的谥词里,那些只剩下一坛劣质的骨灰和半块不完整石碑的人似乎鲜活了起来,他们不再只是从大沽口来的劳工,从吕宋岛来的仆役,从幕府来的留学生,从美利坚归来的伤兵,在他撰写的谥词里,他是渔夫的儿子,是裁缝的女儿,是报童的兄弟,是矿工的父母。
  善解人意的约瑟夫先生成了这片教区的焦点人物,甚至贵族家的女儿们都在猜测他的家世背景。
  只有一位修道院的老嬷嬷坚称,约瑟夫先生是夏利福利院中的一名孤儿。
  约瑟夫先生比大主教——我一位要好的西洋棋俱乐部对手更为迫切地关注我的病情。
  我并无诋毁这位善良年轻人的好意,但我觉得他只是为了确切地估计我的死期,以便为了准备好与我相称的谥词。
  他给道格拉斯外科医生——那位最大功绩是救治了难产的母山羊的道格拉斯医生准备了长达五百字以上的谥词。
  那位可敬的老人家——那位活了七十八岁,曾在史蒂芬孙手下当差的道格拉斯医生若是活着,听到约瑟夫先生的谥词也会觉得自己倒是过了个可歌可泣的人生。
  约瑟夫先生依然觉得不够周全,他就是这样一位善解人意的年轻人!
  这种美事轮到在下了,一位最大功绩是写出了六十三万字《名利场》的作家。即使约瑟夫先生是牛津大学神学院毕业的高材生,怕也是也要酝酿上好久。
  这位来访的阿拉伯年轻人来自于科威特,据他的车夫所言,这位气度不凡的年轻人是一位颇有地位的沙特家族成员。
  他那冗长的名字只有借助罗塞塔石碑才能解读了,只是他的英语口语却很流利。
  他很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希望邀请在下一同前往麦加朝觐,并愿意承担全部差旅费,另附上重金酬谢。
  这种美差自然不会落到一个清闲的作家头上,若不是懂些手腕,才明白这些政治家最擅长的就是将自己的一枚银币塞到别人的口袋之中,然后连本带利将别人的口袋搜刮干净。
  此时的麦加依旧在拉希德家族的掌控之中,但这位应英国公使之邀短暂停留的年轻人无疑表达得是收付失地的野望。
  吾辈从美利坚赚回来2500英镑,这笔不菲的收入在好事之人的怂恿之下,全部砸进自由党的选举之中音信全无。
  抱负在英国政坛上的累赘已使在下对于所谓宦海颇为失望,更加无暇插手他国政治。
  我婉拒了这位年轻人的好意,他走时显得颇为失望。
  这位巴伐利亚来的先生行囊中塞满了牛皮纸包裹的白香肠和木塞住的黑啤酒,据说是坐了好几夜的马车才抵达纽伦堡,经过好几个国家的关卡才周转到伦敦。
  一路上舟车劳顿的这位先生一抵达伦敦便马不停蹄的从奥地利旅馆赶赴这里。
  他那浓重的德国口音使我只大概听懂了他的意图,他们正在修建新天鹅堡,希望我能在报纸上替他们宣传一番。
  我在德国留学的时候曾受过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先生的恩惠,如今自然应承了他这位日耳曼同胞的要求。
  巴伐利亚王国的人从来不喜欢被统称为德国人,显然对于那场普奥战争依旧耿耿于怀。
  已经是十二月的隆冬,平安夜将至,泛着挂炉烤鸭香味的街道气味使伦敦桥墩下瑟瑟发抖的流浪汉虔诚地搓着手,像即将被裹草的朝鲜奴役正在告饶。桥上的马车夫裹着厚重的毡帽,马匹吐着灰蒙蒙的白雾,院落外总是不时传来嘎吱的轧门声。
  在人生的迟暮之时,我已经值得用各种事由谢绝会客。
  近来连梦境都颇为单调,吾辈总能在夜晚的寒潮之中忽然听到了轰隆轰隆的拉抻声,这巨大的声响仿佛自那条被废弃的史蒂芬孙旧铁路遗址上延伸而来。
  某夜,我那因中风而不听使唤的手脚忽然灵巧了起来,在下终于可以挣脱这栋死气沉沉的红木住宅,向着那偶然瞥见过一眼的废弃伦敦老车站飞驰而去。
  一辆疯狂的马车在密林间狂奔,没有劫掠的强盗,没有开枪乱射的火枪手,夜鹰听不见咕咕声,白茫茫的一片就像死人的脸一样苍白。
  即使连最优秀的冒险家也没法辨识方向。只有这辆追求自由的马车循着一种特殊的气味,朝着那座废弃的车站狂奔,越来越近,甚至这位马车夫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赶赴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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