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父亲来了，开始吃饭。一大碗腊肉在桌子的中央，婶娘把碗拿出来装饭。父亲去床上把李丽抱出来，在自己的腿上，婶娘把饭装好了递给父亲，然后自己装了一碗就开始吃。梦庆就坐在灶台边。“自己不嘛碗去装吗？还是要我来服侍？”父亲瞪着眼睛盯着梦庆吼。梦庆站起来去碗柜里拿碗，因为不够高，用凳子垫着拿了一个碗出来装饭。
　　梦庆走到桌子边，夹了一点白菜和折耳，筷子伸到腊肉的碗里，眼睛瞟了一眼坐在对面抱着李丽的父亲，见父亲瞪着他，于是又把筷子缩来，随便又夹了一点白菜到了灶台旁边埋着头开始吃饭。
　　吃完一碗了，梦庆又去装了一碗，又去桌子上夹了些白菜和折耳。瞟了一眼父亲在喂李丽的饭，于是就把筷子伸到腊肉里面去，还没夹起来就听见父亲吼起来：“在翻？里面有好翻的？随便夹就好了，翻就不要吃了。”梦庆就赶紧把筷子缩来，退灶台旁边把头埋起来吃饭。
　　下午学来，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梦庆起了中午炒的腊肉，他们应该没有吃完，就拿了凳子垫着去碗柜里找，然还有，梦庆用手抓了几块塞到嘴里，赶紧碗柜的门关上，把凳子拿开。
　　过了一会儿父亲和婶娘来了，父亲背着李丽，婶娘着些衣服和几双鞋子，还赶着两羊。天快黑了，开始晚饭。梦庆去开始烧火，炊烟袅袅升起。炊烟是宁静的、纯洁的、轻盈的和缥缈的，是那些逝去的灵魂的显身，炊烟是房屋升起来的云朵，是柴草灶火化成的幽魂，是村庄的声息和呼吸。
　　“唐风怀，来，腊肉怎少了这多？”婶娘大声叫在屋后喂猪的父亲。父亲进来一，说：“少了？”“腊肉呀，早上还剩那多，现在有这一点了。不可能是猫狗吃了呀，碗柜的门又是关着的。”婶娘一边说一边了一眼在烧火的梦庆。梦庆低着头，心里怕得要。可能又要了。父亲朝梦庆走过来，一耳就梦庆扇过来，揪着他的耳朵，左右开弓，连扇了好几耳。
　　梦庆就走出屋子到院子里去，眼前的金星还在闪烁，嘴巴里咸咸的，吐出一口血。父亲在屋里大声骂：“这个狗日的，这小就偷，长大了还得了。怎生出这个杂种。”梦庆坐在院子边上，天已经完全黑了，天上繁星点点，田里蛙声一片，虫子不疲倦地叫着，几蝙蝠飞来飞去。
　　梦庆就坐在院子里，父亲在里面叫了起来：“他妈的就吃现成的是不是？不进来烧火？”梦庆赶紧站起来去烧火。婶娘一边炒菜一边说：“吃要等大人在的时候吃，我们又不会刻薄，何必去偷呢，这样是不对的，就是该爸。”梦庆没有说话，父亲就说：“哑巴了？和说话听不懂是不是？”梦庆赶紧答：“我了，我不敢了。”
　　吃饭了，父亲说去把嘴角的血洗干净了来吃。梦庆出去在屋子旁边的小溪里把嘴角的血洗了来吃饭。“腊肉就不要吃了，已经吃了那多人，这点该我们吃。”父亲这样说。梦庆就夹了点白菜就去院子里吃。。
　　夏天来了，开始热了起来，蚊子到处飞舞。前几天，田野里还是鹅黄嫩绿，芽苞初，转眼间，到处都是浓阴。几鹅走到池塘边，一头扎了下去，欢快地游着。大鸡则耸着尾巴在院子里大摇大摆走来走去。李丽在门口的凳子上睡觉，梦庆在院子里的枣树下站着。突然李丽开始哭了起来，梦庆算走过去抱一下，这个时候在午休的婶娘从屋里冲出来一把抱着李丽，突然转头着梦庆：“干吗？又没惹又没有得罪，也没有吃的，无缘无故干吗？”大声朝梦庆说。梦庆要张口说我没有，是自己哭的。还没开口父亲拿着抗架上的那竹条冲了出来，抓住梦庆的衣领，开始抽起来。婶娘在旁边说：“该，太坏了，这小就这坏。”梦庆一边闪躲一边叫：“我没有，我没有。”父亲说：“我不死，还不承认。”
　　父亲和婶娘去山上给包谷除草去了，梦庆把衣服脱下来，见衣服上都是血印。赶紧把衣服拿到小溪里去洗。夏天他就这一衣服，洗了半天也没有洗干净，就这样挂着，太阳那大，一下就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