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绿娥的孩子出生了，这是的第二个孩子。绿娥的丈夫李民哲是个中学老师，有来轻飘飘的，只手习惯性往在裤兜里，不在裤兜里就好像不自在。就是吃饭，也要把只手在裤兜里。
　　梦庆的姑姑从屋里的木柜子里拿出30个鸡蛋，都是自己家三只母鸡下的。姑姑已经存了好久了，因为绿娥生了孩子要给送去。在这个月亮田的地方，女人生了孩子坐月子日三餐都是吃鸡蛋，吃就是四十天。村里的人道谁生孩子了，都会送鸡蛋，好像也没有的。平时走得比较热络的送三四十个，般的二十个。梦庆的姑姑不是个大方的人，但是因为绿娥的丈夫李民哲是个老师，所以决定给30个。姑姑把腰上系着的围裙解下来，把鸡蛋进去绑结实，就去绿娥家。
　　秋天来了，风吹起来的时候还是有点凉，边的树左摇右晃，树叶纷纷往下掉，上厚厚的层树叶，走在上面软软的。梦庆跟在姑姑的后面，看着姑姑手里的提着的鸡蛋，对姑姑说：“姑姑拿来我给你提吧”
　　“不要，我自己提，我怕你摔了就把鸡蛋碎了”
　　“不会的，拿来我提，我走很小心的”
　　“我自己拿，碎了拿么给人家，家里都没有鸡蛋了，这三十个鸡蛋还找你婶娘借了个”
　　“姑姑，我生的时候你有拿鸡蛋去吗？”
　　“有哦，我还拿了斤猪板，你妈妈当时可高兴了，就我个人送了猪板”
　　梦庆不说话了，跟着姑姑走，他在想，他的妈妈是个么样的人呢，年岁多了，全想不起来妈妈是么样子。两岁多的时候妈妈就去了，妈妈对他来说只是种意义上的存在。他只是觉得他比起其他的孩子来说有些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地方到底在哪里，他好像也说不上来。
　　到了绿娥家，好多人都在忙，有的人在烧水，有的在洗菜，有的在劈柴，连平时天在学校门口的土堆上晒太阳的李松都在帮忙洗肉。绿娥头上包着毛巾，抱着出生不久的孩子，手里拿着把火钳，把火坑里的柴火翻过来，又过去。李民哲坐在旁边，把梦庆姑姑手里的鸡蛋过去，拿进房间里去。过了会出来把围裙递给姑姑“婶，你太客气了，拿这么多。”姑姑说“没有么东，不好意，我手也要来看看你们家的孩子”。边说的时候边看着围忙碌的人，脸上还是副满意的样子。梦庆看见姑姑这个样子，就想起来了他考试考了第老师夸奖他的时候的那个表情。
　　李民哲坐在梦庆的旁边，从口袋里掏出包烟，把烟开口的地方小心撕开，用两个手长长的甲拿出在嘴里，从绿娥手里拿过火钳，夹了块木炭，把烟点着，吸口，吞进肚子里，喉咙也随着吸的时候鼓起来，像青蛙的时候脖子样。过了片刻徐徐把烟吐出来，和火坑里的柴火的烟混合在起，然后也分不你我了。
　　梦庆旁边坐过来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李民裕，是他的同班同学。李民富家是这个村子里最富有的人，他爸爸李国篮有米机，磨面机，还有面条的机。李民富和他爸爸不样，他就专门喜欢和穷人的孩子玩，因为他有的很多东人都没有。梦庆是他最好的伙伴，看见梦庆来了，就来和他坐在起。民富看见梦庆只穿了短袖，就问他“你不冷吗？”梦庆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他眼，又下头去看着火坑里的燃烧着的火。梦庆的姑姑说：“那你把你的衣服给他穿吧，我们家穷，没有衣服给他穿。”李民富说“我的衣服也不多，，前几天赶场我妈给我买了新的，我天没穿。”姑姑说：“你有妈妈给你买，梦庆没有呀。”绿娥过话说道：“婶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他虽然没有妈，但是也养得这么好，你不就是他妈吗？”姑姑没有话，说到：“我去看看有么要帮忙的。”然后就出去了。
　　梦庆其实不是这个村的，是另外个镇的，他出生的那个镇刀坝，他两岁多妈妈就去了，他爸爸唐风怀，是个篾匠，会用竹子些家，比如说簸箕、筛子、撮箕，晒席之的。因为他的手艺很好，经都有人来请他去这些用。按多少钱天。自从老婆去后，个人就变了，人来请也请不动了，直到有天村里的个就贵娥的人来请他去。
　　父亲去贵娥家了，对于梦庆来说这就是个幸福的日子。家里就他个人，不用担心他爸用全村都听得见的声音骂他，也不担心抗架上着的那竹条落在他身上，个人坐在院子里，阳从枣树的叶子里落下来，照到他的脸上，他把眼睛闭着，听着枣树叶子沙沙的声音，感觉很温暖。屋子后面的母鸡突然了起来，梦庆道鸡下蛋了，站起来去看见鸡窝里有个鸡蛋，就拿出来到房间里去，如不时拿走的话狗看见了狗就会吃掉。如狗吃掉了那抗架是的那竹条又要派上用场了。
　　鸡蛋也去了，该去给猪弄猪食了。梦庆背着个背篼，拿把镰刀，去菜地里把那些嫩的杂草割起来，菜开了，不道哪里来的蜜蜂到处飞舞，菜的下面长着很茂盛的杂草，只能割最上面的层，下面的太老了，猪不吃。围是那么的静，旁边的梨盛，微风吹过，树枝轻轻摇动，瓣片片往下掉。蜜蜂在丛中上下飞舞，谷鸟在欢快地着，春天的来了。
　　梦庆的妈妈就是春天去的。
　　天快黑了，牛的孩子赶着牛和羊从山上往走，头头牛从山上的小往下冲，扬起阵尘土。孩子们跟在后面跑着，像支冲锋陷阵的部队样向着村子冲来。后面又来了好多人，绿娥说：“我妈们来了，你赶紧去把桌子摆好，准备吃饭了。”李民哲站起来，把烟叼在嘴上，去堂屋里摆桌子。
　　绿娥的妈十多岁，农村的人看起来都比实际年龄大，穿着麻的青色衣服，折痕很晰，这肯定是新衣服。黑色的裤子，不道是裤子大了还是太瘦了，显得很不合身。走在最前面，只八斤重的公鸡提在手里。后面跟着个八岁的小女孩，穿着红色的外套，衣领围还是那种毛绒绒的白边。头发随意披着，可能是走走累了，脸蛋红红的，的睫毛使看起来像个洋娃娃样。后面还有十几个人，李民哲把们请进堂屋，梦庆的姑姑赶紧去把热水瓶拿来，给们倒水。
　　那个小女孩没有进去，个人站在院子边，盯着院子前面的棵石榴树，石榴树的最上面有几朵火红的石榴，就直盯着。农村的人穿的衣服不是黑的就是灰的，穿着红色的衣服，和围的人格格不入。梦庆看见直在盯着那几朵石榴，于是梦庆就爬到树上，折了朵下来，递给那个女孩。那个女孩过来，看了梦庆眼，没有说何话。把那朵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梦庆见没有说话，就走开了。
　　晚饭开始了，只有张桌子，桌坐八个人，李民富的爸爸李国篮排绿娥的后家吃。等们坐好了有余的桌子村里的人就去坐。剩下的等们吃了去吃下轮。那个女孩就站在院子边上，手里拿着那朵。就仔细地看着。李民哲就过来进去吃饭，进去后妈就坐在旁边，那个女孩看见坐在门口另外桌的梦庆，没有理会妈，就走过去坐在梦庆的旁边。
　　菜碗碗端上来，农村般都是在年底杀猪，称为杀过年猪。在十月里，肉不是见的东。坨子肉里飘着红红的辣椒，金黄的猪皮泛着，闹着丝丝热气。扣肉是用红米粉的，蒸得时间有点久了，下面沁着层。白菜帮子炒瘦肉，用糟辣椒炒和蒜苗炒的，那种有的味道扑面而来。还有爆炒猪肝，酸菜肥肠……梦庆盯着那些肉，口水直咽。李民裕坐在对面，眼镜朝外面看。外面两只狗守在门口，闻着肉香。
　　终于可以吃饭了，梦庆们这桌大部分都是小孩子。个个抓起筷子伸向碗碗肉。把肉夹来就往嘴里送，都没来得仔细嚼就吞进肚里，嘴角的往下。这个时候眼睛都直盯着桌子上的碗，本就没有离开过。那个穿红衣服女孩子看着梦庆狼吞虎咽的样子，把前面碗里的块坨子肉夹起来到梦庆的碗里。梦庆过神来，可能觉得有点不好意，就慢慢吃。然后那个女孩子又给梦庆夹了几块肉。对面的李民富说：“秀霞妹，你只给梦庆夹不给我夹是不是。”那个女孩只看了眼没有说话。
　　吃饭了，大人们牌的牌，那些妇女们就围在起聊家。谁家的牛下牛崽了，谁家的猪又下猪崽了，市上的鸡蛋多少钱十个呀等等。那个又站在院子边上，梦庆走了过去，：“你么字？”那个女孩转头看了眼梦庆，下头看着手里的。过了会儿答：“秀霞”梦庆说：“我梦庆，在读二年级。”秀霞没有搭话，只是看着手里的。梦庆就蹲在旁边，秀霞过了会儿也蹲了下来。
　　“你是哪里的？”秀霞问。
　　“我是月亮田的，那个就是我姑姑。”梦庆用手了正在和村里人聊天的姑姑。
　　“那你妈妈去哪里了？”
　　梦庆沉默了会，说道：“我没有妈妈了。”
　　秀霞抬起头来看了看梦庆，梦庆发现秀霞的眼瞳比般人要大。秀霞又下头去了。
　　月亮像颗稀有的珍珠，镶嵌在天上。月像片轻柔的白纱，将村子包围起来，个村庄都沐浴在这柔和的月里。月在田野里动，切都那么静，偶尔传来几声狗声。屋子的大人们时而穿出笑声。梦庆和秀霞坐在厢房的门口，只狗躺在梦庆的旁边，把头在梦庆的脚背上。起风了，梦庆冷得发抖起来。秀霞站起来，“我们进去烤火吧。”秀霞说到。梦庆站起来，和秀霞走进房间里面。
　　大堆人坐在火坑的围，火坑里的柴火熊熊燃烧着，火闪烁在个人的脸上。那么晰又那么模糊。秀霞妈看见秀霞进来了，就往旁边挤了下，秀霞就去坐在妈旁边。梦庆看见没有置，于是走到门口，望着门外的天。大家都在说笑，没有何人注意到他。“你过来烤火呀。”秀霞说道。说又往旁边挤了挤，让出了点置。梦庆走过去挨着秀霞坐下。两个人就这样挤着，甚至能闻到秀霞身上的香皂味。
　　李民富走了进来，站在梦庆的后面，把梦庆的头和秀霞的头碰，然后在后面大笑起来。大人们也跟着笑起来。姑姑问秀霞妈：“你小女儿几岁了？”“年7岁了，8月的。”姑姑说：“那和梦庆样大。”着姑姑又说道：“长得漂亮，像画报里的人样。”秀霞妈说：“这女儿又不说话，没有礼貌，都不道喊人。”“长大了就好了，现在还小。”李民哲过话说道。姑姑说：“看样子就是个聪明的人，以后肯定有出息。”着又说道：“等长大了去给梦庆烧火。”大家又笑了起来。在那个地方，说去给谁烧火就是给谁老婆的意。这个时候秀霞抬起头，看了姑姑眼，又下头去。。
　　夜了，梦庆跟在姑姑后面往走。
　　面上黑漆漆的，唯独有点月散落在地上。上没有个行人，树里的猫头鹰偶尔发出两声声，显得那么旷和悠长。边上不的虫子还在练着嗓子，却不会让人感到烦躁，反而像首小曲，陪伴着人们静静入睡。翻过座山，顺着山往下走，顺着田埂走过去，月亮倒映在田里，很快就要到姑姑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