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赐你两年寿命

　　江南省，金州市。
　　风和日丽。
　　金州第一监狱。
　　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一名身材修长，穿着简单休闲装的青年走了出来。
　　其貌不扬，但一双眼睛璀璨如寒星。
　　楚十一，金州楚家子弟，五年前因经济犯罪入狱，如今刑满释放。
　　一般的犯人刚出狱时，都是神情激动，甚至恨不得仰天大吼，楚十一却面色平静如常。
　　他两手空空，像散步般往金州市区方向走去。
　　忽然一辆黑色奔驰轿车慢慢滑到他面前。
　　随后便有一男一女走了下来。
　　男的西装革履，剑眉星目。女的则一身长裙，明眸皓齿，面容娇美。
　　看见这两人时，楚十一平静的眼神终于微微波动，道:“我还以为楚家已经忘了我这个罪人呢。”
　　语气平淡，不像一般刑满人员对自己的身份避讳，更像是在叙说别人的事。
　　此话一出，本来脸上想要努力露出笑容的西装男子微微一愣，最后只叹了口气，道:“老爷子快不行了，想见你最后一面。”
　　楚十一看了一眼旁边的女人，似在询问。
　　她讪讪一笑，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走吧，我倒想听听，他有些什么话要对我说。”
　　楚十一道，自顾自打开车门坐到后座，闭目养神，没有多余的言语。
　　车外，男子和女子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疑惑——
　　楚十一似乎平静得有些可怕。
　　“走吧，凝淅。”
　　摇了摇头，男子坐上驾驶座，女子则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后座的楚十一，坐上副驾驶。
　　奔驰车缓缓启动，往金州市区开去。
　　“十一，其实……”
　　途中，西装男子想要开口。
　　楚十一淡淡打断了他:“不必说了，堂哥，都过去了。”
　　过去了吗？过去了会称自己为“堂哥”？
　　楚相玉从中央后视镜里看着那后座闭着眼睛，安坐如山的青年，一时语塞，同时心中疑惑更深，这还是五年前那个冲动气盛的十一吗？
　　从见面开始，他就感觉楚十一完全变了一个人，这五年，他经历了什么？
　　长久的沉默，几人各有心事。
　　一个小时后，奔驰车进入了金州第三人民医院。
　　住院部四楼。
　　“老爷子就在里面，你进去吧。”
　　楚相玉推开病房门，一须发皆白的清瘦老人躺在病床上，身上还插着几根维持生命的管子，模样凄惨。
　　旁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是楚十一的大伯，楚相玉的父亲，楚天耀。
　　被称作“凝淅”的女子盯着楚十一的脸，想要捕捉到他一丝表情变化，但后者平静地迈步走了进去。
　　“大伯。”楚十一打了声招呼。
　　楚天耀点点头，没有说话，走了出去，留下楚十一一人在病房里，生疏得不像亲人。
　　“坐吧。”
　　此时病床上的老人缓缓睁开了眼，虽然带着呼吸器，声音也有些虚弱，但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息。
　　“不用了，有什么话，你直说吧。”楚十一摇了摇头，直视着自己的爷爷，楚家家主，楚如渊。
　　楚如渊也定定看着他，
　　已有些浑浊的眼中意味莫名，随后缓缓道:“宋家知道你今天刑满。”
　　“然后呢？”
　　楚十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拿些钱，离开金州吧。”楚如渊似叹了口气，有些不忍，但随后默默转头，闭上双眼，声音嘶哑但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楚家，不能倒。”
　　楚家，不能倒？
　　楚十一笑了，五年前，就因为楚如渊这一句话，18岁的他，经济犯罪，被判了五年。
　　五年来，楚家没有一个亲人探望过他！只为讨宋家欢心！
　　现在，他刚刑满释放，便又是同样的一句话，要他离开金州，不要牵连楚家？
　　可能吗？
　　“你临死之前，都这么害怕宋家？”
　　楚十一淡淡道，忽然闪电般拔掉了所有插在楚如渊身上的仪器，关掉电源。
　　“你……”
　　楚如渊惊愕地看着楚十一，顿时呼吸急促，脸色剧变。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楚十一会这么做！
　　但同时心中竟莫名有些安心，自己本就已是将死之人，杀死自己，出了这口气，楚十一也将会在牢狱里度过这一辈子，到时候，宋家，便不会对楚家动手了吧。
　　这样想着，楚如渊安静闭上眼，不再挣扎。
　　然而身上几处重要穴位忽然一阵刺痛，同时耳边又响起楚十一冷淡的声音。
　　“你以为我想杀你？”
　　楚如渊蓦然睁开眼，看着楚十一，满目疑惑。
　　“你错了，我要救你。”
　　楚十一神色如常，出手如电，不断把手中银针往楚如渊身上扎去，缓缓叙述道:“我知道，你害怕宋家，但，我不怕。”
　　“你怕堂哥他们于心不忍，撑着最后一口气都想在死前把我驱离金州，以保楚家平安。但，我偏偏不让你如意。”
　　“你不会死。”
　　“但，你会眼睁睁看着楚家倒下！”
　　话音落下，楚十一最后一根银针也已插下，他忽然屈指一弹针尾。
　　啵……
　　空气中，似有一股奇异地波动被触发，所有银针竟然齐齐颤动起来。
　　楚如渊只感觉喉咙一甜，猛地侧身吐出几口黑血。
　　黑血吐完，竟然平日的不适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愕然看着自己这个最不喜爱的孙子楚十一。
　　医术？
　　他什么时候学会了银针？
　　没有人回答他。楚十一手腕一翻，那众多银针便如有灵性般跳回他的手中。
　　“记住我说的话，续你两年寿命，只为让你看着楚家如何倒下！”
　　“还有，你所惧怕的宋家！”
　　楚十一冷漠看了呆若木鸡的楚如渊一眼，转身往病房外走去。
　　“从今以后，我与楚家再无瓜葛！我仍姓楚，楚十一的楚！”
　　……
　　眼看着楚十一面无表情地离开，连招呼也没和他们打。
　　楚相玉三人进入病房之中，一眼便瞧见靠坐在床头，闭着双眼的楚如渊，还有周围散落的仪器，顿时亡魂皆冒。
　　“爸！”
　　楚天耀倏然一惊，立刻上前，以为楚如渊遭遇不测。
　　“无事。”
　　楚如渊却睁开了眼，摆了摆手。仔细一看，他原本苍白的脸上竟也有了丝丝血色。
　　“这……”
　　楚天耀楞在原地，不知所以，楚如渊的情况他是知道的，已经濒临死亡，连医生都说可以准备后事了，但现在……
　　楚相玉和杨凝淅对视一眼，满目皆惊。
　　楚十一进来前后，老爷子情况大相径庭，答案呼之欲出。
　　可楚十一什么时候学会了医术？还是这种能从阎王手里捞人的医术？
　　仿佛看穿了他们的疑惑，病床上的楚如渊叹了口气，道:“是他。”
　　他脸上并没有重获新生的喜悦，反而有着淡淡的忧色，楚十一临走之前说的话犹在耳边萦绕。
　　“记住我说的话，续你两年寿命，只为让你看着楚家如何倒下！”
　　“还有，你所惧怕的宋家！”
　　靠什么？靠这一手惊天医术？
　　楚如渊皱了皱眉，旋即摇头，不可能的，医术再高，成就也有限，在权势面前，也要低下头颅！
　　当年一代神医华佗，不也死在曹操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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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院部楼下，看着来往的医患，楚十一前所未有的平静。
　　五年，拜宋家和楚如渊所赐，整整五年的监狱生涯！
　　祸？
　　不尽然。
　　若不是他们，自己怎么会遇见游历宇宙的北冥仙尊呢。
　　“但，即便如此，该讨回来的东西，一分都不能少。”
　　摇了摇头，楚十一迈步，往医院外走去。
　　入狱之前，他一直和父亲居住在城北的凤凰苑，离第三医院不远。
　　站在家门前，楚十一微有些迟疑，五年了，物是人非，也不知父亲现在是什么样。
　　他虽对楚家其余人怨气颇深，但对自己的父亲，一直尊敬有加。这是个悲情的男人。
　　叹了口气，楚十一终于敲了敲门。
　　“谁。”
　　屋里传出一道略显沧桑的声音。
　　“爸，是我，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