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重游

　　东境，一片无垠大陆，自紫皇布道，后人开荒，奇珍异术林林总总，战乱劫数难以避免。此后，硝烟不断，十年小乱，百年大战，更有妖兽野物窃道化人，一时间，东境大陆秩序混乱，修士乏体劳心，凡人更是苦不堪言……
　　割据划地，立宗门，占山头，王国混战……
　　直到千年之后，道门魁首武陵仙人机缘之下得天‘赐福’，窥得抱元守一，是为天极，冠绝武道，遂称皇。
　　不出十年，在原有的‘蛇食鲸吞’的基础上以一己之力创立‘武宴’制度，东道主以宴请为引召天下英杰论究武道，以武会友，以能力划分东境资源，久而久之，诞生了各种级别的武宴，也算是最大程度的减缓了无序的争斗。
　　后来，东境掀起一阵‘立律重法’的热潮，安然的社会环境使得众多宗门迅速繁大，差别就此出现，产生了超级宗门的概念……
　　就当一切步入正轨时，东境出现了一次暴乱，一场由妖兽发起的动乱，起初无人在意，毕竟妖兽成皇在这个时代就如同天方夜谭一般，可就是那些蜷缩在角落的妖兽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暴乱，逐渐有人意识到妖兽的狂乱的不对劲，也富有组织性的打压了妖兽的气焰。
　　直到一只妖族军队踏碎了一座又一座城池，抹去了一个又一个名门大派……
　　人类才得知，妖兽也拥有了一位皇者，一位化人的兰妖，也是一个妖艳的女人……
　　这个女人凭借着她那双柔荑纤手，折断了人族仅有的三位皇者的脖子，一己之力开启了妖族纪元，史称‘妖世’。
　　在之后的数百年里，妖族道反天罡，那是一个人族极其卑贱的时代，从禁止人族修道开始，转到培养奴性，不过百年之久，人族气运所剩无几……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兰皇仙途大开，不敢忤逆天道，无奈飞升而去，至此几百年都未培养出第二位妖族皇者，其后数百年，人族当中一个组织异军突起，成员无不是当年躲藏各地的抱元修士，妖人大战再起，人族势微，却可借得乱世重新修道，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席卷东境。
　　人族天赋本就远超妖族，鏖战数百年，人族重新拥有了两位皇者，妖兽终于是大势已去，为了不被赶尽杀绝，统统逃入东境南部的无尽森林，无尽森林自古便是妖族圣都，人族禁地，内藏玄机无从知晓，人族几番围剿皆以失败告终，几位皇者也在此受挫，后来双方达成协议，以此为地界，互不干涉……
　　玄元天地，灵气遍处，滋养在东境的花草野物多少会蒙荫福泽，诞生灵性，更别提那些生长在宗派宝地的禽兽药草，于是便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非人之物产生灵智，若是无主，可上告就近宗门解决，若是有主，其主必须送往无尽森林，二者都有一个共有的铁律，只要有伤人行为，格杀勿论。另外，这些是建立在初有灵智的非人之物之上，妖兽化人有三大阶段，一是有灵智吸收玄元；二是成为精怪，领悟先天技能和移动能力，当然，野禽鸟兽与生俱来；三就是化人，拥有与人类一般的修炼天赋。
　　对于精怪，无论善恶，不留活口，唯一的难点就是那些偷偷化人的妖兽气息与常人无异，极难辨别，只有在天劫之威才能将他们变为原形，好在妖兽化人之后尽管加快了修炼速度，但最终对于天极的悟性与机缘远不如人类，所以这类妖人成皇就如海底捞针一般困难，不然在‘妖世’年代几百年也不至于出现不了第二位妖皇。
　　人族重新掌控大陆后，修生养息，祥泰平和，东境大陆变得比以往更加珍惜和平，便把纪年改为‘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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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年1039年，是白秋风下山漫游的第二年，自从二徒弟学成出师，他便萌生了下山的念头，无欲无求的他本是想在山上终老而去，或是得道飞升，但自从那一夜的那个梦，对玲的思念一发不可收拾，隐疾发作，头痛欲裂……
　　当他回到曾经和玲一起来到过的地方时，疼痛才会退去，所以这两年，他一直故地重游，来到一处富有念想的地方还会短暂的居住下来，回忆过往……旅途中，头痛隐去，胸中闷苦也得以释放，白云草木，都有他倾吐的对象……
　　旅途中，他也不曾放弃打听大徒弟的消息，虽然大徒弟失踪已有二十年，黑竹峰上祠堂内属于他的命灯从未熄灭。
　　今日此地，是他旅途的终点，也是他与玲相识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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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躲过了烈日炎炎的晌午，石头村的孩童们蜂拥而出，涌向村头小河，一洗这酷暑蒸气。
　　鸭子也趁着傍晚出来贪凉，随着几个光溜溜的屁股坠入河中，歇息的夏蝉也随着孩童的嬉笑与鸭子的惊嘎鸣叫起来，狭短的小河顿时热闹起来。
　　远处的白秋风倚着棵树，嘴角不自觉的挑起，思绪渐远……
　　“就是这条河，仙人啊，一定要给我打死他……”一个稍胖的大婶捂着脸指着远远的村头小河。
　　“仙人哎，那妖怪都…都碰到我的…屁股了，传出去还怎么见人咯……”大婶手舞足蹈，黝黑的脸上印出两团深红。
　　蕴神修为的白秋风哭笑不得：“没事的大婶，传不出去的，我这次来就是解决这件事的，交给我吧……”
　　那一年的他，双鬓还是乌黑，翩翩潇洒，俊逸的脸上神采盎然；那一年河边的她，眨动的双眸满是灵动，仙姿佚貌尚带稚嫩，黑发如水，整个人宛如秋水般纯净，温婉。
　　年轻的白秋风从未见过如此气质的女孩。
　　女孩一袭琉璃裙，干净素雅，蹲在河边，她的面前，一条半人大的黑鱼张大的嘴，露出锯齿样的尖牙，可怖的朝着女孩，白秋风回神一惊，刚想上前，却听见女孩的声音。
　　那声音如同清脆的风铃般柔和，是以后一次次抚慰白秋风的绝世良药。
　　“听见没，往下游游，遇到岔口就选偏南边的，实在堵住了就回头……”
　　黑鱼的眼珠转了转。
　　“什么，你不知南是哪边……你问问其他鱼呀……”
　　黑鱼埋下头，吐出一串泡泡。
　　“村子已经请了修士，再不走来不及了……”
　　“什么？躲起来？你不知道精怪的味道不一样嘛？味道！”
　　树后的白秋风模糊得听着女孩奇怪的言语，不禁揣度着她的身份。
　　突然，女孩背影一僵，哑哑的抬起头，河对岸的白秋风尴尬一笑，人影闪动，就已站在女孩的身旁。
　　黑鱼早就沉下了水，不见踪影。
　　“啊”，见到白秋风闪到身边，女孩连忙保住膝盖，将头深深埋下。
　　“姑娘……”白秋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是来杀它的吗？”女孩埋着的头传出声音闷闷的。
　　“啊？”白秋风愣住，接着下意识说到，“是的……”
　　“哦哦，不是的……”白秋风连忙改口。
　　女孩忽地抬起头，只见这张水灵灵的小脸涨的通红，如同秋季的红苹果，香甜燥热：“别杀……”
　　接着就是几声“吱呜”，与白秋风对视着。
　　白秋风见状脸上也起了团火，摇手：“不会的，若是这个鱼妖没有伤人，我自然不会杀它……”
　　女孩的脸似乎更加红润，低下头，声音也变得如蚊蝇一般，小声呢喃：“它会去无尽森林的……”
　　阗寂无声，漫长的沉默使得女孩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看，只见白秋风还是静静的看着自己，带着‘奇怪’的笑容。（其实，白秋风的笑很自然。）
　　双颊蹭蹭地又爬上两团红云，习惯性的埋下头，将头抵在膝盖上。
　　不过，这一次埋头动作太过迅猛，女孩发髻上的木制发簪被甩入了河中。
　　“哎……”女孩手忙脚乱的伏在河边，下一秒就要滑下，白秋风连忙抓住她的手臂。
　　真是如嫩荑般柔软，隔着衣纱也能触摸到几分细腻，这是白秋风除了生母之外第一次这么近的接触女性，况且还是个年龄相仿的妙龄女子，对于感情尚是懵懂的白秋风来说，冲击力极大。
　　这不，“对不起……”白秋风刚抓住女孩柔软的手臂，大脑便立刻从这异样的触感传出放手的指令，白秋风猛地放手，就在女孩的长发已经先行抛在水中时白秋风才再次抓住女孩，这一次，直接稍稍用力，将女孩扶正。
　　得救的女孩也没在意其他，还是往河里探去，焦急地看着河中湍流。
　　白秋风刚刚抓女孩的手不停颤抖着，不开口。
　　这时，水面‘噗’的一声，一条丑黑大鱼跃出水面，漂亮的翻了个圈，一个猛子钻回水里。
　　带着水花，那根木制发簪回到了女孩怀里。
　　女孩悦颜，对着小河轻声：“谢谢……”
　　女孩将乌亮的长发轻轻挽起，插上这根木头发簪，红霞未散的脸庞变得别有韵味……
　　“你看吧，它不坏……”
　　白秋风点头。
　　“它会去无尽森林的……”女孩小心的再说。
　　白秋风再点头。
　　女孩闭口，便是许久沉默。
　　“你难道……不想问问我是谁吗？”
　　白秋风摇摇头：“我不想知道你是什么人。”
　　女孩扑哧一笑。
　　“原来还有和我一样呆呆的人呀。”
　　笑靥如花。
　　“我叫，玲……”
　　白秋风抖动的手停下了，整理心绪，也是笑道。
　　“白秋风。”
　　然后……又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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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以后，白秋风每每回想起他与玲的初见，都不禁自问，那日后，他也曾设想过女孩的身份，但大多都未脱离‘人’的范畴，若是当初的他成熟一些，设想再大胆些，是不是就没了后来的悲闻……
　　是不是，就不会害了她？
　　不，绝不，那样的话，他，白秋风，也绝不会是如今的白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