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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大侠陆一安 / 冬至

冬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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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乞丐们窝在脏烂的棉絮里,双眼无神,仰望着从天而降的鹅毛大雪。
  严冬已至,不知会死几人。
  披着大氅的三名持刀客迈入破庙,他们觑了眼蜷缩在断臂佛像前的乞丐,朝西北角的弥勒走去。
  还没坐稳,又进来两个黑衣人,手头各牵着一匹黑马。
  为首的是个毡帽男人,三十岁上下,透着儒雅气。他穿着貂绒大衣,腰间悬把短刀,木鞘上嵌着七色石子。
  毡帽右手边,立着个阴沉沉的小男人,留着八字胡,鹰钩长眼,杀气外露。他环视四周,做了个划脖子的动作。
  “低调。”毡帽走到西边一排罗汉前,把缰绳拴在降龙的手臂上。
  小男人打着哈欠踱到内里闲聊的刀客前,“让一让吧。”
  “谁给你的胆子!”刀客们目露凶光,齐刷刷亮出刀。
  “老三,他们不让。”
  “断一臂。”
  小男人闻言,拔出腰间的断剑,干脆利落地划下三刀,尖叫声次第响起。
  “再问。”毡帽从怀里掏出牛肉干,用力咬下一块。
  “让一让。”
  “让!让!”刀客们顾不上喊痛,捡起断臂,匆忙往酸臭的乞丐堆奔去,鲜血淅淅沥沥地连成一条线。
  小男人撩起衣角,擦拭着剑刃沾染的血污。庙外的风刮的更大,夹杂着隐忍的呜咽,四处零落。
  “老三,那人真在夏青县吗?”
  “不知。”
  入夜,鸦雀无声,毡帽辗转反侧。他的眼前晃荡着一条白影,似乎随时准备索命。
  恐惧又在作祟。他叹了口气,起身往东面走去。
  天蒙亮时,雪停了。
  二赖子起床撒尿时,滑了一跤。他坐倒在冰凉的地面,眯缝两眼,“哎呦哎呦”地揉搓着膝盖。
  仰躺的刀客圆睁大眼,似乎在责怪他扰了清梦。
  二赖子连忙磕头道歉。他一低头,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腥味,“血!结成冰的血!”
  这一声惊呼,吵得乞丐们破口大骂。可等看清眼前的惨烈后,谁也不敢出声。
  茅草席上,躺着三名刀客,他们面孔苍白,身躯僵硬,脖颈各划开一道大口。
  长老凑上前去,先探了探鼻息,见无生命迹象,便上下其手,摸索财物。
  待一切搜刮干净后,才吩咐手下去喊捕快。
  昨夜的黑衣人不知所踪。众人摸着自己的脖子,庆幸保住了一条命。
  “等捕头来,黑衣人的事一个字也别说!”长老心有余悸地说。
  众人点头,皆说是。
  莫问酒楼,前路雅间。
  乐正正襟危坐,活像一尊佛,静候客人到来。
  “来了。”孙掌柜掀开门帘,提醒道。
  “好。”
  “放松点,祝知县人挺和善,不会把你怎样。”
  “好。”
  “嘻嘻。”
  目送伊人离去,他思量起待会儿要说的话。
  等了半刻钟,还不见贵客。
  乐正往楼下望,一眼就瞅见酒馆门口熙攘的看客,顺着他们的视线,可以看到祝逢春、尚喜二人正和谁对峙。
  伙计夹在中间,满脸堆笑,“各位,各位!有事好商量。我家掌柜出名的财迷,万一动起手,砸碎个把东西,怕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一边去,哪有你说话的份!”尚喜喝道。
  “哎呦,这不是祝知县和尚捕头吗?二位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伙计嘴笨不会说话,犯不着气。别愣着啦,怪冻人的,快请进。”孙掌柜使唤小二,“去,烫两壶上好的竹叶青,送去‘前路’。”
  “不急,等这边事了——免得还要再热。”祝逢春打量着喝茶的毡帽男子,问道,“你们两个外地人,来夏青做什么?”
  “色清冽,味浓郁。”
  “好一壶碧螺春,不过……小二,还是来一坛你们这儿最好最烈的酒吧,应景。”
  “祝知县问你们话呢!”尚喜两手按住桌面,佩刀颤动。
  “有事。”
  “何事?”
  “私事,不便透露。喂,红烧肉还没做好吗?”小胡子愠怒道。
  “吃牢饭吧!”
  “哎,别把茶糟蹋了。”毡帽接住尚喜打来的拳头,挽了个花。
  “嗷哟,松开。我妹夫可是知县。”
  祝逢春顿时成为全场焦点,他不好意思地笑道,“尚捕头说的是上一任知县。我目前还是单身。”
  “见过狐假虎威,没见过狐假死虎威的。嘿。”
  “呀!”
  “又送来一只。你是有多喜欢这种感觉?”
  “唔。”
  “想叫就叫吧。别憋坏身子。”
  尚喜难忍剧痛,大叫一声,“救我!”
  “里面的犯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快放开尚捕头,束手就擒!”祝逢春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酒楼外的大路上,两手环成喇叭状,喊道,“机会只有一次,我一声令下,弓箭手就会把你们射成马蜂窝!”
  吴师爷摇摇头,不知他的底气从何而来。虽说自己这边的人数是对方几倍,可能打的不足一手之数。
  衙役捏着短弓,一副纵欲过度的衰样,哈欠连连。箭囊里躺着的两根钝铁秃毛箭,大概知道晚节不保,遂无精打采。
  持刀捕快倒气势汹汹,又因为老大在对方手中,皆义愤填膺,誓要与贼寇拼个你死我活。可瞧那肥头大耳的富态样儿,哪有丁点威慑力。
  “儿郎们!”祝知县大吼一声,“保家卫国就在此时,抄家伙,冲啊!”
  “呀!啊!哦!唔!嘟!”伴随着怪叫,捕快英勇冲锋。
  毡帽从酒馆走出,好似闲庭漫步,他拍掌叫好,“漂亮!”
  “不愧是枯荣,有胆识有谋略,难怪杜尚书赞赏。”小胡子紧随其后,满面春风,仿佛眼前是迎接他的仪仗队。
  “大胆刁民!竟敢挟持尚捕头,现按照大楚律法,捉你入牢。左右拿下!”
  “枯荣不妨先看这封文书,好,我不动,谁来取?”毡帽张开手臂,以表真诚。
  接过文书,祝逢春一目十行,他狐疑地问,“你俩是刑部的人?”
  “对。”
  “为何不早说?”
  “事出有因。”小胡子低声道,“还记得前些日子发生的灭门案吗?”
  “该不会……”
  “我俩正是为此事而来。旅途劳累,又兼风雪,本打算饮几口热汤舒缓疲弊,再去衙门报道。恰巧听到食客谈论案情,多嘴问了几句,谁曾想竟令枯荣起疑,闹了误会。”毡帽言语诚恳,加之有文书作证,祝逢春不再质疑。
  “那也不该将错就错,惹旁人笑话。”
  “枯荣教训的是。可否借一步说话。”
  “明府不可。”吴师爷劝道。
  “无碍。外面冷,不如去订好的厢房,也算为二位接风。”
  “枯荣果真有仁者风范。”
  一场好戏草草收场,围观的百姓长吁短叹,像退去的潮水,各忙各的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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