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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
昏昏欲睡间，凤初思维渐渐混沌起来，恍惚错杂的场面一个个变幻，最终蓦然静止在墟渊前。
依旧是被陌邪的血染红的天地，只有她自己孤单地立在天地之间，一片寂静。
有苍凉的风扬起她的裙角，紧接着本空空荡荡的虚空倏尔涌起遮天蔽日的大雾。那一片白茫茫的前方，有道身影若隐若现，袍摆繁复的曼陀罗暗纹随风微动。
凤初瞳孔骤缩，跨前一步喊道：“陌邪！”
那道身影恍若未闻，依旧安静地立在重重迷雾中一动不动，凤初展开凤翼向前追去，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接近，仿若只是在原地踏步。
凤初奋力追逐着，直到力竭跌落下去才苦笑起来：“又是梦境……”她只能勉力站起来，站在原地细细地盯着那隐在雾中的人。
但看了许久，也只能看到他袍摆那不甚清晰的花纹，他的脸，始终隐在雾中。
凤初嘴边苦笑的弧度带了难过：“我好想见你，你让我看看你的脸好不好？”
雾中的人仍无声无息地静止在那里，凤初有些倔强地定定盯着他被雾掩住的容貌，良久，才听到如从遥远天际传来的一声叹息：“孤，死得不好看。”
凤初终于忍不住，凤凰一族无泪，纵然她此时心痛，也只能红着眼眶，声音是压抑的嘶哑：“你就让我看你一眼，就一眼。”
雾中传来的声音渐渐模糊：“乖，孤的小鸟儿，不要救孤……”
“陌邪！”
凤初看见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崩溃，急切地大喊了一声伸出手，却徒劳地抓了个空。
她怔怔睁开眼，看到的是竹子搭成的床顶。
凤初缓缓伸手拦住双眼，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陌邪，别走。
求你……
她心头的隐痛令她难以呼吸，凤初起身，推开了房门。
突然听到熟悉的男声从那边传来，她下意识望过去，便看见男子低头说着什么的侧脸，是她梦中无论如何都想看到的面容。
却是沈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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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夜睡到夜半醒来，转头看到窗外满天星斗，起身披衣出了屋，元瑞在厨房边的偏屋里安睡，另一间房里凤初也应该正在睡着。
他听到池子那边传来隐约的水声和嬉笑声，走过去一看，被眼前景象奇到。
许多白胖胖穿着红肚兜的小孩子正或浮在池子上空或游在水里地玩闹着，察觉到沈墨夜的到来，他们纷纷变做一尾尾红鲤又钻回了池里。
沈墨夜走到池边，见他们往水深处躲，失笑：“你们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们。”
一个稍微胆大点的小鱼精犹犹豫豫地变出了半个身子探出头来对他道：“惹了你，凤初大人会生气的。”听到后半句话，所有的红鲤都抖了抖身子。
沈墨夜更觉好笑：“我不告诉她就是了，你们继续玩吧。”
小鱼精将信未信：“真的？”
“真的。”
“那好！”说着红鲤们身上一阵闪光，又变成了小孩子模样，那个胆大的小鱼精还小心翼翼地过来拽了他的衣袖，咧嘴道：“公子哥哥一起来玩啊？”
“我……”
“你们在做什么？”
女子的声音从竹舍门口传来，刚变成孩子的红鲤们唰地又变了回去，只留下那个拽着他衣袖的小鱼精吓得僵在原地忘记变回去。
沈墨夜笑着拍拍他脑袋，对凤初道：“没什么，我在逗他。”
凤初走过去直接将小鱼精变成红鲤扔了回去，转头看他：“我还没见过像你这般不怕妖怪的凡人。”
沈墨夜笑笑：“他们看起来也就是小孩子。”
凤初难得对着他不客气地嗤笑了一声：“小孩子？这群鱼每一个都活了至少六七个你了。”
沈墨夜一时无语，想了想问道：“那阿初呢？阿初多大了？”
凤初脸僵了僵，扭了扭头没理他。
沈墨夜看着她似笑非笑：“阿初怎么不说话？”
“你闭嘴。”
“阿初，这是恼羞成怒了？”
凤初忍无可忍地转回来：“不要那么叫我。”
沈墨夜还是头回见她这样子，今夜的她莫名有些暴躁。他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可是我喜欢阿初。”
喜欢阿初这个名字。
喜欢阿初这个人。
凤初沉默地抿了抿唇。
沈墨夜见她不语，也不逼迫得她太紧，轻轻笑了笑便蹲下身子拨了拨池水，转了话题：“这些鱼儿还真是对阿初怕得紧呢。”
凤初听他依旧我行我素地唤她阿初，拧了眉继续不说话。
她正沉默着，沈墨夜突然向前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栽进池水里。
凤初一惊，下意识地去拦却见蓦然回过头的男子勾起唇角，将她一同拽进了水里。
“扑通！”一声，凤初在跌进水里的一刹那还没反应过来，待到她意识到自己被这人坑了，两人已经全身湿透，双双成了落汤鸡。
“沈墨夜沈大公子，你居然！”凤初怒了，一双凤眸瞪向支着上身半躺在水中的人。
沈墨夜睫毛上沾了水，一把伸手勾住跨坐在他身上还不自觉的人：“我？我怎么了？”
凤初抬手就想掐定身咒，却被男人手疾眼快地先她一步掐住手腕按进了怀里，凤初欲挣又怕伤了他，一边暗自调动限在凤丹里的神力，一边压着性子对他道：“沈公子，君子当以礼待人，你这般做不妥……唔！”
凤初僵硬了全身猛然瞪大双眼，唇间是男人温热的呼吸，眼前是陌邪的脸。
沈墨夜用双唇堵住了女子那张不合时宜的嘴，感觉到她僵硬地死死闭合着嘴巴，舔了舔她的唇瓣低低笑了一声：“张嘴。”
凤初轰然回神，蓄势以待的神力从周身迸出，弹开了禁锢着她的男子。
凤初霍然起身：“沈墨夜！你适可而止！”
被她控制着力道弹开，沈墨夜从深处的池水中站起来，面上的笑容一丝未变：“阿初，我们抱也抱了，亲也亲了，你还想当做什么都没有么？”
凤初羞恼地想杀人：“我若不是怕伤了你——我！”她直接愤然甩袖化作一道彩光掠回房中，沈墨夜站在池中，兀自看不清神色地勾了勾唇角。
阿初，你看着我的时候，到底是在看谁呢？
凤初背对着掩上的门，半垂下头。
然后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