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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房间里，书轩盯着包裹，不知在想些什么。
包裹里是一颗人头。
几日前，书轩还躺在棺材里。一口深埋地下，不知埋了多久的棺材里。
然后，他便被一个男人挖了出来。迎着许久不见的星光，在长长的晕眩后，书轩看清楚了那个胸口还溢着血的男人。
那个男人说欢迎他再次回到这个世上。
留存不多的记忆让书轩对外界还有些了解。也知晓前生是心竭而死。
那个男人将心给了他。
书轩不知道没有心他是如何还活着的，也不知道自己胸口伤口处为何一片漆黑。
那个男人说，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去京城找一个人。他的心支撑不了多久。
天下没有免费的东西。书轩问，他想要什么。
他在笑，他说，将他的头送到那个人手上就好。
他不愿意说实话。可书轩明白，自己别无选择。如果还想活着。
眼睁睁看着他的生机一点点消散。书轩斩下他的头。
将他的躯体拖进自己不知躺了多久的棺材里。看着翻开的新土，书轩有预感，自己会再次回来。
当黑夜变为白天，破碎的记忆逐渐拼凑出人间烟火，却拼凑不出更多关于自己的事情。
书轩能感觉到，自己就像个突兀的孤魂野鬼。
遇到一辆马车，书轩编造了一个谎言。将身死异乡的知交之友带回家里安葬的谎言。
车夫见他孱弱，感他有义，更重要的是书轩将那个男人留下的钱都给了他。车夫拍着胸脯义不容辞。
今夜的月格外皎洁。
一双羊脂般的长腿轻轻搭在窗台，薄透的挽纱纵容着颤动的春色，来人媚眼如酥，润湿的朱唇微微张启。
书轩有所感应，抬眼望去，却见窗台空无一物，如水的月光如之前一般倾泄。
客栈外，一张剪得精美的纸人正缓缓飘落。未几，犹如遇上了烈火，纸人整个燃烧起来。还未落地就已消散成烟。
“不愿出来坐坐，也别打扰我的客人。”楼下的大堂内，孟婆呢喃道。斟的半碗茶水不知何时空了底。
月落日升，一夜过去。
书轩还没睡下便被车夫敲门张罗着赶路。或许以前睡得够久了，书轩不喜欢闭上眼睛的感觉。总觉得一闭就再也无法睁开。
小二犹犹豫豫，随即像鼓起勇气，悄悄凑近孟婆：“那个…孟婆，昨天大家伙都没有尽兴，您看……”
明明没有感到任何压迫，小二的心头却莫名一阵发毛，双腿几次想要打颤。
等待回答的时间令人窒息。
“动静小些。我要休息。”片刻后，孟婆吐出一句。
当孟婆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二楼走廊的拐角，小二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随后衣服下的尾巴露了出来，兴奋地摇晃。压低声音呼喊道：“兄弟们，出来玩喽！”
明明没有任何东西，嘈杂声却从四面八方涌来。
小二指着某个方向怒骂道：“死耗子，下次这种事你自己来，差点吓死你爹。”
“孟婆其实挺温柔的，你别害怕。你看，这不是成了嘛。”
“不怕你怎么不自己来！”
空气中传来一声讪笑。
……
当世大陆只有一个国家，名曰文朝，文朝都城名曰文都。文朝有一大特点，就是都城之大，是别的城市的十数倍。
连绵如山的城墙蔓延至地面尽头，厚重硕大的城门隔绝内外，仿佛城内城外是两个世界。
“许叔，我们带着包裹，不太好进吧。”城门处人来人往，分列两排的士兵的长矛上闪着寒光。一旦被拦，就是无休无止的盘问。
“放心，许叔自有办法。”寻到守城士兵中熟悉的人影，车夫自信满满，“书轩少爷，你先进车厢里躺下，装作病重。”
排在进城队伍里慢慢向前，盘查的士兵正检查着他觉得可疑的东西。兵官模样的人扶着腰刀来到了马车前。
“老许，好久不见，又带了什么好东西。发了大财可不要忘记老兄弟啊。”
“那还能忘了你？只不过这次是送外甥去城里看病，来得急，就带了点家乡特产，可不要嫌弃才好。”车夫说话十分熟络，暗戳戳塞给兵官一个小袋子。
感受着袋子的重量，兵官眉开眼笑，他知道躲不过其他士兵的眼，到时候肯定要分些出去，才是长久之计。索性就直接反手握在手里，也看不出。干了这么久，还从未出过纰漏。
“都让让，没看见有人需要看病吗？救人要紧！都让开！”
“是谁这么着急需要治病？”忽然，前方不远传来一个声音。隔着帘子，书轩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刚走两步的车子又停下了。
书轩撇开一个缝，向外看去。
只见一身冷冽盔甲的男人来到马车前。
“无校尉，您怎么来了？您放心，我会让他们打起精神，仔细盘查的。”刚才的兵官谄媚道。心里却在嘀咕，八百年不见一次的无校尉怎么今天来了。
“什么特产，本官也想知道知道。”
“这……”兵官心思急转，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装模作样打开小袋子，还没看清里面是啥，就狠狠的掷在地上。
“好啊，我本以为你真是为了看病，还好心帮你一把，你却这样贿赂我！该死！”
小袋子大口张开，银子洒落一地。
周围的百姓纷纷躲开，留出一大片空地。
车夫当即急了：“大人，小人只是想行个方便，小人家外甥病入膏肓，整日昏迷。听说城中有一医馆能够救他，怕耽误了时间，这才出此下策啊。”
车夫就差声泪俱下，无校尉朝帘子努了努嘴：“打开。”
“这……”
“校尉叫你打开就打开！哪这么多废话！”无校尉还没说话，兵官就立刻跳起脚。
无校尉不禁看了他一眼，迎接的是他狗腿子般的谄笑。
“哎哎。”车夫没有办法，只得闭着眼去撩开帘子，心里直祈求别出事才好。
万一事情露馅，可以解释还好，毕竟有理有据。就怕最近出了什么悬案，拉他们出去顶包。到时候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车夫直想扇自己的脸，贪那……么多钱干什么！
车厢里，书轩躺在席子上，一脸没有血色的白，轻轻两声有气无力的咳嗽，更显的奄奄一息。
书轩并不担心，费那么大功夫，京城里的那个人是不可能让他出事的。只是人生地陌，节外生枝并不是书轩想要。
无校尉走近车厢，大略扫了一眼书轩，眼神便落在了角落的那一堆东西上。
眼睛慢慢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