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快递员夏侯恩

　　《群英会》两场排练，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高朗亭和孙长等人议，决定排练《长坂坡》一小部分。
　　因为人员不够，所以曹操出场下令和刘备等人的出场，甚至赵云救简雍、糜竺、糜芳和甘夫人都排练不了，要的专业演员太多了，只好从“夏侯恩送剑”开始。
　　四个龙套将士出场，一身紫龙套，头上黑小板巾，手里一杆红缨枪，分立左右。
　　就见一红色软靠，腰系红绸，一口稀疏的三髯，手拿小枪，背负一口宝剑，阔上台。
　　正是夏侯恩！这是武丑行当，眼鼻处涂抹一块白，由于戏班缺人，由前面蒋干的扮演者继续饰演。
　　待他站定，右手握拳，唱皮散板：
　　“大将出阵杀气高，捉刘备在朝。”
　　唱罢还单手举枪朝天，然后握枪触地，摆出一副“大将风范”，念白：
　　“俺，背剑大将军，夏侯恩。正在后帐观看兵书，探马报道：阵前来了个山的赵子龙。倚仗他年轻力壮、血气方刚，杀得曹兵望风而逃。是我一闻此言，气得我浑身……哼哼，发颤哪，腿肚子朝前。”
　　说到这里还双手下压，腰胯下蹲，摆出颤巍巍的姿态。
　　“为此将所会的兵刃，俱都带在了身旁。此番去到两军阵前，我要锤简雍啊，剑砍刘备，枪挑张飞，捉赵云。”
　　说话时还手舞足蹈，东，这一番滑稽的身体动作配上口出狂言那是可笑至极！
　　于是夏侯恩和四个龙套圆场，锣鼓紧紧，孙长登场。
　　头戴白银太子盔，球绒球若干，身着白蟒长靠虎头肩，身后“背虎壳”插四把蓝白靠旗，上下一体，脸上抹白擦红，好一个英俊小将！
　　上场以后，两人还未说话，便错身舞枪，双枪中错，两人相对而立。
　　“来将！”
　　“大将夏侯恩。哇呀呀……”夏侯恩只说字，两把枪绞合一起没几个合，夏侯恩手中枪挑翻缴了械。
　　夏侯恩在孙长身边周旋几下，双手握住孙长手中长枪，抵抗几下，便一枪刺死。孙长身唱：
　　“拨马一合贼丧命，只见身旁明。”
　　“哎呀！住！此贼身背宝剑，芒耀眼，待俺下马看了。”说拄枪下马，抬腿近身，抽出了夏侯恩背负的宝剑，仔细观瞧：
　　“‘青虹剑’！哎呀！住！闻得曹操有宝剑二口，一‘青虹’，一‘倚天’。
　　得此剑，曹兵若来，远者枪挑，近者剑砍。曹操哇！曹操！赵老爷就是你的对头也！”
　　说时，一手剑，一手握枪，旋转几圈定身，孙长几个动作把赵云喜得宝剑的心情演绎的十分形。
　　正在此时，锣鼓响起，两曹魏将军杀到，都是身披长靠，一脸手拿长枪，一老生手拿偃月刀，三人二话不说，战在一起。
　　开后，孙长背后四面靠旗，一点不乱，这是头上的功夫修炼的到家。
　　只见孙长如同穿蝴蝶，在两人之间闪站腾挪，一剑就将来人的长枪大刀砍成两截，本不是对手，然后如同陀螺一般，旋转身形几圈，骑马蹲裆立在原地。
　　台上金鼓震天，他摆好架子纹丝不动，好似一座石雕像，起码有半分钟之久，这是“养气”的功夫。
　　然后三个人依下了场，下一场戏就是《长坂坡》里的——糜夫人托孤。但是戏班缺人，而糜夫人托孤之时的表演技巧要过高，这一儿也就没有排练，却不得不说一说里面的门道。
　　糜夫人腿上中箭，赵云闻声赶到，时间紧急，对主母劝上马，而不能逼迫。
　　在催促中，要留君臣之间的分寸，孙长之前表演这处戏都心有腹稿，比如探阿斗情况，必然侧身靠耳倾听，听到无恙必然手背擦汗，表现出忠心护主。
　　甚至说到马匹不够，是抡臂拍手，最后咬牙决心“战”也要护主，是把赵云的舍己为人表现的淋漓尽致。
　　等到糜夫人以阿斗付，刚要过，一不对，急忙摆手躬，惶恐万分，嘴中是：“这……这……”
　　因为赵云此时已猜透糜夫人心意，一死以免累赘了。孙长表演时面上的惶急痛楚表情，还有背身双手摩擦大腿。
　　面对糜夫人二托孤，是双手背立，“主母，请快上马！”，连声道不，那是“内心表演”。
　　等到糜夫人把阿斗在地上，赵云马上蹉过去，捡起阿斗。
　　那时糜夫人已经跳上井石，“起范儿”要跳了。马上赶过去，这一手“抓帔”，转身跪倒，干净利落。
　　这一出动作是《长坂坡》里面赵云的场面，很多人都是冲着“抓帔”来看，表演的好，必然是满堂喝彩。
　　但是只武生有功力，糜夫人配合不好也不成。
　　诀窍就是饰演青衣的演员在上场之前，就要把里面穿的褶子套的松一点，体来说就是把帔从领子里面往后穿。
　　在与“张郃”跑箭圆场毕，腿部中箭伤，高声呼救，赵云上来相遇的时候，一要松松垮垮的套着帔，而帔和里面褶子的水袖也要套得有点距离，不能扯在一起。
　　等到下阿斗，转身向后跳上井台时，很快地把帔解开，等赵云手到背上时，一按一捻，而旦角已经双手往后平伸，一抓就下来了。
　　说了这么些字，其实看表演就明白了，只是“说时迟，那时快”一两秒钟的事，“抓帔”就满成了。
　　没有火候的旦角，没有准备工作，往往武生上身抓，而青衣挣扎两只袖子半天，那就是“脱帔”了。
　　有一些荒唐度日的演员甚至上场就把帔脱了，披在褶子上，因为平时功夫配合修炼不到家，到表演时也就敷衍了事。
　　这样表演下来，好像糜夫人未卜，就道必遇张郃，必然中箭，必逢赵云，必然有井可跳，以备他抓。
　　虽然这是戏剧舞台，有一定的艺术性和巧合性，但是这样排就像是把观众当傻子来对待。
　　在得青虹剑之前，孙长的斗与曹将战，表示出未用全力。因为身上怀揣阿斗，未便以死相拼。得剑以后，决定远者枪挑，近者剑砍。
　　虽然托孤以后，孙长表演了怀抱阿斗，扎进靠甲，后面表演时却是么都没有，但是孙长斗时明显是有所顾忌，这就是京剧的艺术性和演员的创性了。
　　这奋起神勇，大战曹兵，显示出大将军的八面威风，也就是赵子龙夸耀一的“在长坂坡前杀得曹兵进出”。这些地方，孙长都曾演得极有层。
　　《长坂坡》——这是“武生宗师”杨小楼表作之一，早年、中年在营业戏里演，晚年唯有在大义务戏里露，而在营业戏里，有点卖老牌子，不用动这么繁重的戏，就能座儿了。
　　杨小楼表演赵云的时候，刘备出场的第一场“夜宿荒郊”。对刘备的念白：“主公，免愁肠，重要紧。”除了嗓音嘹亮，脸上上还带出忧国忠诚的表现。
　　刘备在那里叹一一地唱，赵云则时而闭目假寐，时而警觉巡视，杨小楼把胆大心细的卫责心，也表露无遗。
　　孙长坐出台后，其他三派赵云也是各有色，他独爱“杨派”武生。
　　俞菊笙演赵云为最好，但偏于勇健。人要么偏于轻松边饰，要么偏于精练利落，三人都稍欠儒雅。
　　杨小楼表演出场便不紧不慢，周身雅饰，与糜夫人对白一场，于着急之中，还不失大将的谨慎风度，后边的武场，于勇武之中，还带儒将气概，这种种表现出来的技巧和水平，都是旁人难以达到的。
　　因为赵云之为人，虽是武将，却极稳健，也可以说是雍大度，总之是一儒将。
　　于是“抓帔”结束，赵云跪地扶井悲痛：。
　　“一见主母落了井，痛坏山将赵云！推倒堞墙遮掩井”。
　　然后抱起阿斗，张郃追来，两人一追一赶下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