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庐灰 / 第二十一回 郝赫夜会无名铺 钱雷定计陋室间

第二十一回 郝赫夜会无名铺 钱雷定计陋室间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却说费铎伴随翁伯韬过往山县途中,得过了消息甚众。前有村间野店之中,翁伯韬与他点破仙棠程吴方之事内在干系,后有社内同侪传过副职主编候选之讯息。如此一类,虽皆是费铎已然知晓之故事,然重新组合一通,倒还颇值玩味。
  费铎隐约感觉,诸多事情皆在围绕身边萌芽发生,偏偏又不着痕迹地避着自己;而原本以为是单摆浮搁之情节,时日一久居然也能得粘合串联。车立时已经转进了山地,速度把丘陵顶端连续在一起,成了道绿幕,遮蔽了天光,日头只得在缝隙之间闪现。费铎抬眼向外观望,一时间却有些失了方向。思想起此间处境倒颇为与自己类似:有人定得方向,大势裹挟了肉身,似有若无之大手背地里操纵着氛围,只自己被安放在速度上,不可回转地驶向晦昧不明之终点。费铎有时又想,不如索性罔顾这些疑惑,反正此程诸事皆不遂意志,只消坐享其成便是。可恍惚中,却又念起吴雅芙那日话语:
  “若觉事成之自然,却非所望,只望莫要失望介怀。”
  翁伯韬似在野店之中与费铎道尽了话语,当下他只微阖双目,背靠在座椅上不发一言;头微微向后仰着,下颌便略略抬起,众生许只有浸在疲惫里不得脱身之际,方才显得安详而平等。不难想象,待等到达了山县,翁伯韬届时又会是怎地一副奕奕模样。这个当刻,车内乐声漫过翁伯韬、费铎并那从人之间缝隙,一行人融在统一调性之中,倒更似和合而一的整体。
  话休絮烦,只说翁伯韬一行终是行至此程终点。这终点山县本辖一府六县,新安、黝州、华阳、海宁、徽城、梅城,首府便位在山县。这城方圆却是不大,掩在层峦叠嶂之中,更兼潺潺河水横亘其间,此秀山丽水环抱交错,颇为城内添得灵气几许。翁伯韬这省府上差光降察访,行前自是已与山县一应下官僚属通过消息;斯人到达之时,众人遂皆是迎上接待,安排诸事细碎自不赘言,正是:
  只言小邑无作为,公门百日皆有期。
  费铎与那从人随翁伯韬克尽厥职,一连几日黾勉从事,专注目下倒也不觉十分疲惫。行程之中,翁伯韬亦与费铎介绍过山县分管文化之相关人士,又亲自主持座谈过文化传承之项目。费铎心下已是了然,翁伯韬此举除却正差需要以外,也是为日后费铎单独行事作些铺垫。
  是程某夜,翁伯韬受邀出席山县县府官家宴会。费铎推说自己毕竟借调之身,有实无名,不宜居此场合之中。翁伯韬亦知费铎几日辛劳,也不欲再勉强,遂决定只带从人赴宴;又再吩咐过费铎,此山县夜市有颇多名堂,他自可去那集上逛景,不必拘于时辰。孰料,其实费铎早有自己打算,原来前几日他便已同郝赫过话,约得某日暮夜寻机一会。
  是夜,费铎先在那夜集之上寻过一间铺头用过晚膳,只单食那蝴蝶面一碗。此吃食为山县特有,是将面片切作菱状使油炸过,再行烩炒于醃肉、嫩笋并时令菜蔬之间,终焖烧火笃始成。这面之鲜味兼得于荤素,观之又形似蝴蝶,故而得名。一餐完毕,费铎但觉这面未改过往味道,莫名添了心安。其实也是无怪,这味不止藏于味蕾唇舌之间,还匿在印象当中;饮之啖之或都可唤醒这印象,熟识味道再现,自是可宽人心。
  按说这时正是可鼓腹而游时候,山中晚景清凉,应能做得好消遣。费铎却无心思外游,只在这铺头里专候着郝赫前来说事。直等到约戌正时分,郝赫方才风尘仆仆赶到。二人简要互道问候一番,郝赫遂与费铎说得其后安排,费铎也同郝赫讲过社内拔擢事情细节,二人再细细换过彼此意见,心里都是有了根底。费铎听郝赫说起濮伯思在此事中干系,顺势便问过句闲话,只问举凡郝赫设局,总见傅兰慈陪伴在侧,缘何这回反不见这掮客身影。郝赫只说那傅兰慈目下已归回海外,为他探听些消息。此事不提也罢,提之日后就又将牵出另一番波澜,现下水波不兴,便姑且按下不表。
  费铎问及傅兰慈事情,实也指望顺道打听吴雅芙之相关。然而犹豫之间,终究不知如何启齿相问。想来与她见面次数也已不少,却还习惯假他人之口问她近况。按说自己关心于她,可说没得缘由,就似她关心自己一般,也无甚说法。念及此处,费铎不由嗤地一声苦笑,笑声划破这山间小城凉夜,虽短促却也清晰。郝赫那厢其实已经侧耳听见,却没去问根由,这笑发乎于费铎心事,或为隐秘。郝赫以口问心,直说不问也罢。
  是夜与郝赫小聚散后,费铎还是给吴雅芙传过消息,只聊以闲情,再问过近况如何。然而直至翌日天光微明,费铎这厢仍是未得着回信;再行思忖,雅芙或是忙于公私事情,无暇回应,无奈也只得作罢。
  再说庐城那杂志社内,柯奇思细想过与费铎竞争之事,只觉得无有把握,便思先将与社内同侪亲近打算搁置一边,先去寻前任主编钱雷问计一番。奇思有此盘算,盖因那钱雷执掌杂志社权柄多年,端得是熟悉社内众人情况心思,其人又与上峰接触频繁。若说为此事求些意见,他应是不二人选。然而柯奇思也甚是踌躇于是否去问钱雷。一则二人关系在钱雷去职以前方才稍加走得近些,寻常实也不作得往来;二来钱雷其人精明算计,又好为商贾作风,只怕在他那儿虚耗得时辰,到头来反是自己吃亏受窘。
  话说世人之中多有盘桓犹疑之辈,总以为凭己之力能作更好打算,到底还是要借力他人,方得成事。此事中,柯奇思便是此类。几日思量,奇思寻不得他法,只好翻回再约钱雷空闲。
  钱雷自从去职主编以来,明面上调上峰集团分管总务后勤,实则是个冷宫衙门,毋需费心劳力即可管得妥帖。古有成律,无功哪得拔擢,这般年纪沦落于此,钱雷本也已经不作得他想。这日,原先社内柯奇思传过消息,言之过往问候,又有私事欲问过前辈。钱雷风闻得杂志社人事欲行调整,思来或与这柯奇思有关,本来不欲管这闲事,但想来自己更是清闲,再者与他出些主意,也或令现任主编为难。左不过是这柯奇思担着干系,哪怕洪水滔天,也与自己无关。遂思索半日之后给了回复,定在了某日午后,与柯奇思集团以内晤谈。可怜那柯奇思,若知钱雷前情共同署名发文便是利用于他,这番又是欲教他浑水摸鱼计策,不知柯奇思立时作何感想。
  却说世上三类人好问而不决。一为求学半途之书生,以为知些道理,却全无行事经验,真遇着事来,便不敢做了决断,而好问他人意见,纵是如此还是犹豫;二是劳碌卖力之人,只知低头做活勾当,不晓抬头管顾人情,每日行于市井,偏不懂活动心机,其人往往执念,遇事只好求人意见,却每每决而不断;第三便是那谋官求功名之辈,欲图建功立业,又或图攀炎附势,然而走何门路,又要在何处作为,自思无着,只能问计高人,寻些指点,又怕行差踏错,遂致举棋不定,优柔寡断。是为:
  谋事泄者事无功,计不决者名不成。
  这钱雷并柯奇思约定之时辰,转眼便到。是日申正时分,柯奇思便往上峰集团来访钱雷。二人见面自是先寒暄一阵。已毕,钱雷方引柯奇思坐定自己屋中。柯奇思粗略看过当下屋中之陈设装置,同彼时钱雷主编室内装饰格局,已是不可同日而语。屋内面积勉强合乎其人身份,只使素色粉了墙面,地上铺就青色地砖,内里不见纹路,面上黯淡无光,眼见得不是甚稀罕材料。桌椅亦只是些便宜木料打就,只用清漆刷过。屋侧摆置一方木质榻椅,前放一张小几,观之竟觉些许简陋。
  柯奇思立时心下只叫得屈,钱雷貌似已是意慵心懒,恐是无心再烦俗事,自己偏还要向这散淡闲人问计,又哪里能得着好。如是想着,脸上也难免挂些颜色。钱雷在旁早看在眼里,却是不怒不恼,不动声色,这区区后辈势力眼光,还不能劳他动得肝火。还是春色满面给柯奇思递过清水一杯,钱雷方才也坐那榻椅一侧,同对面过话。
  柯奇思或觉自己面上颜色不佳,于是略略收敛,再饮过一口清水润了喉舌,也借机遮些脸色,发言说道:“不想这集团总务后勤之事却是清闲,方才路过外面,时才至申正,倒已是不见许多人员。”
  钱雷闻言微微蹙眉,心念斯人好不懂事,也难怪他在外似有许多交际场面,临事还要来问自己这个去职之人。他遂也不接奇思话头,反倒问道:“但不知柯生至于此地,是有见教,还是有事想问?”
  柯奇思一时语失,面色又转赧然,其人便是孟浪大意如此,前番失察李克与他谈话深意,这次又言语唐突惹钱雷介怀,所谓堤溃蚁孔,气泄针茫,大抵如是。当下柯奇思却是还要来回钱雷问话,然已没了初时底气,只低声说道:
  “社内李主编方今欲行拔擢一责编以就任副主编之职,我与费生被提为候选。今日至此,是欲向钱公求教,可有计策教我?”
  便说这人若前倨而后恭,往往惹人生厌。钱雷立时倒不想与柯奇思计较态度,闻听费铎、李克之流果然在事中担着重要干系,只怕那马恺也是脱不得关联。心下暗恨得银牙咬定,已想着一条计策,便是要借柯奇思这刀,搅了那班人的好局。钱雷计议已定,正色沉声言道:“我与柯生说些实话,望柯生莫要介意。”
  柯奇思紧张得口中直叫了渴,忙不迭呷一口水,又急急应承下来。钱雷遂继续言道:“我道此事原本与你并无甚关联,柯生名在其列,应是阴差阳错所致。”
  此言一出,柯奇思倒似彻底泄了志气。他非是未曾想过自己缘何就得了拔擢机会,然每次想到细处,都不忍再思,生怕想得明白反而破了这黄粱美梦。这厢钱雷一言既出,便再没了回旋余地,也只好听其继续言说。
  钱雷眼见得柯奇思面若死灰,晓得是方才发言有了作用,他打定之主意,便是要置柯奇思于死地而后生,现下正是趁热打铁时候,也无妨再添些柴薪:
  “之所以如此说得,是源自这提拔副主编之规程。社内选拔,需上峰属意,并同侪支持方可当选。我还在社内之时,上峰集团便已遣人至社内问过费铎情况,而彼时并无人过问柯生。而柯生想必在上峰也无有凭靠。遂这候选名单之上,怎地会有你之名姓?”
  柯奇思听过此言,虽是再受一击,然而细思之下,钱雷所说又确有道理。转念想到,若钱雷只为图羞辱,直言拒绝即是,何必再饶口舌;既已发言,便定是有回旋余地。思想至此,柯奇思虚心言道:“晚辈柯奇思前言孟浪,无意冲撞钱公。事既已至此,还望钱公海涵教我?”
  钱雷实知定是那日宣命上差回禀之时无意报了那柯奇思之名姓,但现下火候已足,钱雷有意隐去真相不发,扭曲作直言道:
  “我料此应是天意使然。是为,天予不取,反受其疚;时至不迎,反受其殃。柯生获选正和天时,理应撷此天予之机,得成全功。”
  这柯奇思本无主意,听钱雷斯言,登时心思活动,欲再问详细。却正是:
  汉祖规模应豁达,蒯生筹策岂忠良。荒坟埋骨山腰路,驻马令人一叹伤。
  
热门推荐
圣墟 万界天尊 太初 圣墟 万界天尊 太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