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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闲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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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下,天边一片红橙,漂亮极了。
  程帆临走前,路过凉亭。
  亭边的郁金香花圃边上,站着一个少女,穿着很宽大的衣服,显得袅袅婷婷,她胳膊夹着一本书。
  “叶沁什么时候瘦成这样了?”
  程帆嘀咕。
  他有一个神奇的本领,瞄一眼,大致能揣摩出那人的体重,误差不超过两公斤。
  凭借这本事,程帆曾经和窦非凡打赌,拿着电子称四处寻人做实验,找了五十来个,没一个猜错的,赢了一个关羽冰封皮肤,那会恰好返场。
  窦非凡郁闷极了,嘟囔着‘这不科学啊’,又问他咱练的。
  程帆也不晓得,可能是表哥当年四处收猪,自己帮忙过秤练的眼力劲吧。
  印象中,高考以前,叶沁一米七五的身高,七十五公斤的体重,偏肥胖了。
  现在看来,貌似七十公斤的样子。
  大半个月,整整减了十斤。
  程帆心里嘀嘀咕咕,嘴巴却不敢问。
  贸然询问女生的体重,怕不是会被打死在当场。
  “你要走了?”叶沁仍是一副寡淡的模样,清汤寡水。
  她眉眼的表情是淡淡的,服装搭配也很素净,语气不紧不慢,活得像一个诗人。
  程帆把目光从人家身体挪开,应声道:“天黑了,再磨蹭,要赶不上回村的车了。”
  叶沁唇角弯起,脆生生地道:“我看完了,书就借给你了。”
  在学校的时候,叶沁曾把手机借给程帆看书。
  看了两三页,程帆就叫唤着眼睛疼。
  后来她又把kindle借给程帆,没半天就还回来了,说是翻页看得人着急。
  说来说去,他这辈子只能看纸质书了。
  难怪程帆眼睛没有近视,叶沁想到。
  下午的时候,叶沁回了家一趟,心还牵挂着南湖沿岸的人。
  很微妙的,她念起钱钟书先生在《围城》中的一句妙言。
  “男人肯买糖、衣料、化妆品,送给女人,而对于书只肯借给她,不买了送她,女人也不要他送。
  这是什么道理?借了要还的,一借一还,一本书可以做两次接触的接口,而且不着痕迹。”
  念及此处,叶沁从床头摸到丰子恺的漫画散文集《活着本就单纯》。
  下了楼,叶沁站在从南湖跑道出去的必由之路,满脑子的风花雪月。
  然而精神世界在波澜壮阔、风起云涌、天崩地裂,叶沁仍是一副淡雅宁静的模样。
  她迎风而立,望着天边晚霞,心中生出一股民国时代的怀旧式浪漫。
  借书,还书。
  可真像那会的进步青年。
  程帆有些诧异,但他表现得受宠若惊,接过了书本:“谢谢啊。书封都还留着?”
  他翻了翻书封,右边是涂鸦式的水彩笔漫画,像是小学生的笔触,左边是文字:“活着这回事,本来如此单纯。”
  下面是一大块岁月静好的优美文字。
  仔细地把书放进皮包里,程帆再三道谢,离开了南湖广场。
  徒留叶沁一人,欣赏晚霞。
  回到家中,母亲正在庭院里刷鞋子,哼着小曲,心情似乎还不错。
  “啥大喜事?”
  程帆小心地放好书,回到院子里,带着笑意问道。
  李桂香只是笑,也不说话。
  程帆瞬间心领神会,他蹲到母亲旁边:“我奶奶在看电视,听不见的。”
  李桂香压低声音,笑道:“我今儿才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把今天发生的事,如实向儿子诉说。
  说起大姑子程一芳吃了巧克力就变脸,语气中带着几分批判鄙夷的味道。
  再说到竹雅用安排工作的许诺拉拢程一芳,李桂香又开始可怜天下父母心。
  “那男人叫李骏啊,我雅雅姐喊他骏哥?”程帆听乐了:“骏叔差不多吧。”
  李桂香:“谁说不是呢。不过那男的白白净净,看上去像是二十八九的小伙子。”
  “干啥的啊?”程帆砸吧砸吧嘴,很钦羡地问:“东川市的那个驾校,我听说过。规模挺大的。她说安排人进去当教练,那就安排上了?”
  “鬼晓得呢,”李桂香嘟嘟囔囔:“大差不差吧。”
  程帆坐在小马扎上,沉默不语。
  他本来还在为微信步数突破16万而高兴。
  听了这位新姐夫的通天势力,深感无力。
  有钱和社会地位真不是等价挂钩的。
  预计到了周末,应该能攒够七十五万。
  “这笔钱,也就能在东川市买个小户型。”
  “不能再想了,要魔怔了。
  我还是看看丰子恺的散文,缓缓心境吧!”
  。
  接下来的几天,程帆用学长的培训做为借口,天天进城刷步数。
  期间,叶沁像是个望夫石,每每在凉亭处观摩。
  窦非凡一大家子去了东海市,余菁菁也是一家人飞去了东欧。
  高考的暑假,同学中几乎都在游玩。
  “你不去旅游?”
  叶沁抬了下眼皮:“我在养病。”
  程帆笑道:“在NMG养病,心旷神怡的。比在东川效果好。”
  叶沁语气有点骄傲:“我在吃减脂餐,轻断食地戒碳水。出门旅游弄这些东西不方便。”
  程帆掏出了手机:“你看,余菁菁在布拉格广场,穿着汉服唱跳《布拉格广场》。”
  叶沁撇嘴:“那是哪门子汉服,制式都不对。”
  程帆悻悻的,不过他没往心里去。
  叶沁常常说话带刺,刚好他是个心胸宽广的,从不往心里去,练就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神技。
  他非但没生气,反而笑道:“也是哈,网上的汉服小哥哥小姐姐们,穿得都是些达官贵人、王孙公主的服饰,不像是劳动人民穿的。”
  说着,程帆张开手臂,跨在台阶上:“你说我要是穿上胡服骑射,手上挽弓,背后箭筒。帅不帅?”
  叶沁展眉一笑:“……,你刚说劳动人民,我以为你想穿粗布麻衣,结果竟然是假扮塞外蛮族。”
  “嘿,什么塞外蛮族?”程帆故作正经地批评道:“你这话影响民族团结,晓得不?”
  叶沁:“好好好,那你骑过马吗?”
  程帆:“我见都没见过,小时候坐过骡车。我们村有一户人家养了一头骡子,后来卖了就没见过了。”
  叶沁扬起下巴,傲娇道:“我骑过,我以前还有一个小马驹。”
  程帆无话可说:“666”
  两个人不在同一个频道,但因为程帆‘永不冷场’的本领,聊得倒很愉悦。
  每次离别后,叶沁心中充满了惊奇。
  惊奇自己如何就说了那么多话,聒噪的模样,像是自己讨厌的小孩儿。
  然而,这周很快就结束了。
  第二个礼拜,周一的早上,叶沁一如往常,早早地到达了郁金香花圃。
  等到了下午,仍不见人来。
  这才惊觉已是第二周了。
  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人剜去了一块血肉,绞痛得很。
  于是,她郁郁寡欢地上了楼。
  坐在卧室里,书也看不进去,只是把上周和程帆的对话,一遍又一遍地温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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