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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章:大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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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宗仁感受到一种极为强烈的饿。
  食物的鲜香在大街小巷横冲直撞,最后极为清晰的钻进他的鼻子里。
  朱宗仁无法做到像一个真正的乞丐一样,前桌客人剩下半碗馄饨汤、半丢烧饼,刚离开板凳,一旁的乞丐一把窜到桌前,烧饼往嘴里胡乱一塞汤碗端起仰头一倒,然后就在店家的斥骂声中捂着嘴落荒而逃。
  朱宗仁赶忙离开了这里,他实在无法忍受店家对他上下的打量!
  还没上船,朱宗仁的兜就被摸了,是路过那个撞了一下自己的姑娘?或是那个快要跌倒,被自己一把扶住的老大爷?还是那个带着几个小孩在自己身边挤来挤去的老伯?几张面孔在他看来都无法和“坏”字相关联,他宁愿相信钱包是自己失手滑落。
  从小到大自己的口袋可就没空过,那怕是离家之后自己一直乐施好善千金散尽,晚上回到住处就随手从箱子中抓一大把钱,往口袋里一揣,第二天出门照旧是随心所欲。
  可这一次,当轮渡上餐车推过来时,自己伸进去的手却空空如也的抽了出来,该死!
  朱宗仁被生活好好的上了一课。
  “要表吗?德国货,全新的。”
  “去去去!”
  朱宗仁一脸焦躁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要是这个点还是卖不掉,那明天的票也买不到了,昨晚就在亭子里裹着衣服窝了一夜,夏日的天气阴晴捉摸不定,下傍晚时候暑气蒸腾,可到了夜里忽的又夜寒露湿,浸着汗水的短衫贴在身上还有些阴冷,肚里没食就更难受了,昨个最后剩下的钱只够一碗不加面的面汤,要是今晚还是水米未进在这儿蹲上一夜,第二天非生病不可。
  “销赃也不找个好地,一看就是个新手!”
  “你说谁呢!”朱宗仁火气腾地就上来了,但肚腹的空荡让他声音微弱,反倒好像全没底气一般。
  “小伙子,看你也是好人家小孩,偷了东西想来也有苦衷,但我做了这么多年乞丐,还没见过你这样就地销赃的,虽说这水陆码头有钱人并不少,但你这突然摸出一块这么名贵的表兜售,要不就是来路不正要不就是江湖骗子,谁敢来接你这个茬啊!”
  朱宗仁一想,是啊,这老先生说得有道理啊:“大爷,这表真是我的,我带的钱全被偷了,现在就指望用这表换一张船票和路费呢。”
  “行啊,倒是个知书达理的后生,信得过我就把表拿来给我打一眼吧。”
  朱宗仁赶忙将表递了过去。
  孙瓜皮一上手,就知道这表真是不赖,表壳、皮带,掂在手里的分量,还有这金属的质感,好货!绝对是好货!再看面前这年轻人,虽然邋遢落魄,可身上衣服裤子一看就是好料子,举手投足也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规矩人,莫不是真遇上个落难的公子哥?
  到上海的路千头万绪可这最后的水路只有眼面前这一条,水陆码头的第一家自然就是漕帮,而这孙瓜皮正是上海漕帮的守山人!心怀叵测的、居心不良的、气宇轩昂的、初生牛犊的……甭管你是龙是虎,和孙瓜皮一个照面,一份份情报资料就源源不断地往漕帮的总部送,漕帮能在江浙屹立不倒的底气,这些眼睛和耳朵们居功甚伟!
  这小子怎么瞅着面熟,不对不对!我绝对是初次见面。可怎么感觉肯定见过呢!嗯?原来是他!孙瓜皮恍然大悟:“小子,跟着我来!”
  “当铺?!”
  “小子,要想短时间拿到现钱,这地方最合适不过了,到时候拿到大洋,可要分我一顿酒钱。”
  “那是一定,一定的。”
  “掌柜的,给您带生意来了!”
  “嗯?老孙头,这次是啥好东西啊?”
  “货是这位少爷的,出门在外遭了贼,当点贴身的东西应个急。”
  “知道了,这位小少爷,过来当些什么?”
  “叨扰了,劳驾看看我这块表能换多少钱?”
  掌柜从柜台接过怀表,和身后的孙瓜皮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东西不错,德国的朗格,品相机件都算是上品。”
  “掌柜真是行家,我实在是急着用钱,你看看能给我多少?”
  “小家伙,我们开门做生意,讲的就是一个诚信,老理讲得好待人诚才能换来别人的信,你这东西要是等到有缘人,三十块大洋好卖,但卖是卖的行市,收有收的规矩,这个必须先和你说明白了!”
  朱宗仁略一思量,确实是这个理,点头答应。
  “敢问小少爷是打算活当还是死当?”
  “活当?死当?”
  孙瓜皮咧嘴一笑,他这样的出生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活当说的是约定一个日期,你到时候可以凭借当票加一些钱将当物赎回,当铺绝对保证物归原主,但是如果到期你无力赎回,就全凭当铺做主;而这死当就等于你将这器物直接卖给当铺,相对而言可以多得一些钱财。”
  “是的,若是活当作价三成,若是死当作价五成!”
  ‘九块,十五块!’朱宗仁不自觉的开始盘算起来,若在过去,这不过是一口袋的叮当响,一顿好饭、一桌茶点就那么一块一块的没了,可放在现在,这可是一个个大白馒头、青菜面,可是自己到了上海之后仅剩的安家费,这时候只能斤斤计较了!
  “掌柜的,我同意这死当,但是价格上能否再宽容些?”
  “价格,可这规矩…”
  “掌柜的,借一步说话!”孙瓜皮从褂子口袋摸出半盒平时待客用的“骆驼”,递给隔窗后的老掌柜,咬着老掌柜的耳朵说道,朱宗仁不明所以出于礼貌还是后退了几步。
  老掌柜盯着朱宗仁瞧了瞧,和孙瓜皮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小子,看在老孙的面子上,你这表,我们作价八成!”
  “好,好!”朱宗仁自然感激涕零,原打算多说一两块大洋就松口,毕竟他也不是讨价还价的材料,如今这结果,自然是非常欢喜。
  二十四快袁大头到手,朱宗仁小心的包裹起来,放在贴身位置,临了又取出一枚,恭敬的递给了孙瓜皮,孙瓜皮也不推辞,一把揣进口袋。
  “老先生,今天实在感谢,要是不嫌弃,一会一道吃个饭?”
  “那自然是好!看情况你今天也走不了了,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旅店,小菜做的也地道,价格绝蒙不了我这个熟客,你看如何?”
  “那就主随客便!”
  “掌柜的,八成,你可坏了规矩了!”等两人离开后,一旁一直闷不作声的账房作声道。
  “生意上自然是要讲规矩,可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一次生意。”
  “嗯?”
  “淮安二老爷家公子负气离家,家里现在已经急疯了!”
  “二老爷?就是那个和我们漕帮合作粮食和军火生意的朱老板?”
  “看淮安城发来的画像,就是这小子没错了!”
  “那这可是笔好生意,把这小子押回去,朱老板给的赏金绝对少不了!”
  “押回去?不不不!老徐啊,你千万记住,我们首先是漕帮子弟,其次才是我们自己,朱老板的面儿我们要卖,小朱老板的交情我们也得结!如今把他绑回去,二老爷那边是有面了,可这小子绝对恨透了我们,来日方长,为了区区一千大洋,为漕帮树立一个未来之敌,不值当!”
  “掌柜教训的是,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你现在就亲自跑一趟,带着这怀表去淮安见二老爷,告诉他小公子行踪,我差人跟着这小子一路上设法照顾,至于如何定夺看他老人家意思。”
  “还是掌柜想得周全!”
  晚上,禁不住孙瓜皮反复劝酒,加上考虑昨晚露湿寒重,朱宗仁就这么你来我往小半斤酒喝了下去,从家里跑出来已经两三天了,身上的伤好了大半,可内心的苦闷却一直无法排解,忍不住将心中的愿望理想对面前这个萍水相逢却一见如故的老先生一一道来。
  孙瓜皮耐心的应和着,偶尔插上几句,不痛不痒,等朱宗仁上楼睡下了,熟门熟路的从柜台上泡了一壶好茶对着街面发呆。
  “老哥,想什么呢?”酒店掌柜忙完事情,拎了个凳子挨着坐下。
  “兄弟,我们漕帮自从没有漕务可办之后,日渐衰弱,不少兄弟都转投到其他帮会做事,这么些年,辛亥革命我们出过钱;北伐我们出过人;各地纷争你方唱罢我登场,折腾好些年,可底下的兄弟仍旧过得苦哈哈的,我们这一辈算是到头了,有酒喝有肉吃心满意足,可那些后生晚辈又该如何呢?”
  “唉!戏文里不是唱过吗‘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们漕帮成立几百年,也算经历过不少朝代,谁做皇帝这天下还不是一回事嘛,只要天下太平吃饱喝足想那么多干啥!后来人自有后来人的办法!”
  入了夜的老街,空寂无人,青石板路上,历史的残痕沉默不语。
  刚下了轮船,上海的味道扑面而来,堆积如山的货物;昂首阔步的外商老板;盘点交谈的中人掮客;随时准备着的码头工人;警察、帮会在共同维持秩序;学生老师以及形形色色前来碰运气讨生活的人,城市的繁华嘈杂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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