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始

　　招摇山居国境之东南，与福临岛隔海相望。再西去两百里，凤鸣山系隔绝南北，是为国之最南，边疆之地。北往五百里，避雨镇踞国境之东，名为镇，却为富庶之家，官宦之流，游侠武人之列广聚之地。招摇山原名房山，因被歹人占据，改名“招摇”。人多称其人为山鬼。山上多狼，百姓不敢入。多机关，官兵不敢妄攻。国境以北，“娄狭人”屡南袭，国境以西贫乏溃败多瘟疫，国境以南为蛮荒未知之地，凤鸣山连亘近千里，高可入云，百年来竟使国人长久闭塞于凤鸣山以北，于山南一无所知。国力寡微，征兵用急。招摇山为害一方，数年来却无官来平，无兵来伏，无能人来收降。民间多有义士，却多枉送性命。
　　“死人喂饱了狼群！”山下人虽然总能收到死人尸首来入殓，却依然这样骂道。
　　招摇山人以狼群机关结出自己的世外桃源，以凶残暴戾毁坏自己的当世声名。
　　招摇山高仅四百来米，木砌楼阁驻于山顶。人有欲射火箭焚之，未得；召几百精壮之人突袭，却丧命于狼口和暗器。其他人更是寸步难得妄入，诸法不得一用。招摇山人多疑，多戒备之心，除山上之人外，无人知晓内情。
　　野牧是山上的驯狼人。他十九岁左右，身形较一般人魁梧，游牧人打扮。驯狼是他家传的本事。
　　山上还有许多人，多为避世而来。为不透露前名，山中人多以“山海经”中花鸟虫兽，山川河流之名代称，其人不问来事，不多言。他们中有些人孱弱，便事农耕畜牧。有些人善盗，便奔乡镇以窃金银丝帛。有些人勇猛，便踞守山路，憩息于山野窄屋。有些人百五用处，颓颓不振，便索然等死。这些人通常能歌，悲歌传遍山野；能文，离赋使人落泪；能乐，哀乐久绕山头；能舞，泣血蝶翩飞于花丛。
　　猼适从前自然不叫这个名。她在山中可是个人物。偏安于此地的原是另一族人家。是她收容了这些早在精神上无可归之人。也是她想出以狼群机关阻拦之法。这当然少不了野牧的帮忙。还有一个人，精于机关术，他叫蛊雕。
　　“上山便弃声名，弃前生，弃不轨之心。”猼适如此说道，“碌碌无为也好，郁郁寡欢也好，没人逼你们去做什么。但是，一旦你们扰乱山中安宁，逃走不必妄想，以死谢罪也远不够。狼群虽然不吃山下人的遗骸，却未必不会吞下你们的血肉。”
　　卓慧如泣如诉，“我六岁便许配了他。而今，我父母俱亡，兄长也下落不明。他家却否认婚书，拒我于门外。我自幼倾慕于他，如今他却找了另外一位枕边人，早将我抛之脑后。我家道衰败，无处寄身，又遭夫家抛弃。只盼招摇山主收容，残延一生。”
　　山鬼隄山将其带至山下，篇遇拦住了他们，姑灌冷冷问道，“区区情爱受挫，便道无处可去。我问你，你兄长可有儿女？”
　　“有一女儿。”卓慧回答。
　　“你可是患病难度日，抑或人人厌恶之极之辈？可是无人为你做媒再婚配？”姑灌厉声问道。
　　“不是。”卓慧回答，“嫂嫂愿意收容我，亲眷都怜悯我，也多有倾慕我的男子。”
　　“招摇山不收容你这样的人。”姑灌冷言，拂袖转身欲走。篇遇手一动，重重机关中出现一扇狭门。
　　“隄山快随姐姐入山！”篇遇喊道我，说罢，隄山跟着姑灌入门，他又瞧了几眼卓慧，说，“姑娘请尽快下山吧。天黑时狼群便会出来觅食。天下孤苦人至多，姑娘小小挫折，何必躲入深山。”
　　篇遇说完这话，跳上树杈。原来树杈密布间有一木屋，是他栖居之地。
　　卓慧下山。走到离村舍百米处停步，一人迎出来，带她进了一处房舍。
　　“少主可见到山上的人？”“那传说中的山主是男是女？”
　　她自然不是什么被人抛弃的孤寡弱女，而是卓来云之女，飞鹰门少主。“只见到一个女人和一个守山门的男人味。那女人说话似乎地位不低的样子，却未必是山主。只听他们说，“隄山，快随姐姐上山去。”想来山上另有他人等候。”卓慧回忆道，“此计不行，未能混入山中，来日自能有别法，总有一日能刺破这山中秘事。”
　　“卓海平一行人已擒住福临白咎，”一个侍从窃语道，“他们正在避雨镇等候。”
　　“取马去避雨镇！”
　　柳决瑜正坐在杨莫对面。
　　“我听闻古来君王多姬妾，此言不虚。”柳决瑜缓缓道，“听说你又多了一位姓展的妾室？”
　　“不错。”杨莫浅酌一口茶，回道，“紫念听说姐姐来了，不敢耽扰，请姐姐原谅。”
　　“无妨。”柳决瑜随口一说，“你可知道白咎？”
　　“知道。”杨莫回得去，“韩逍夫人遗女，这名字取得如此相似，谁又想不出她与蓝惩的关系呢？而她，却也是姐姐家中养女。前日被卓家人捉去，姐姐是来找我救她。”
　　“没错。”
　　“他们自然想用她来威胁韩追，而我却掌管她卓家所在中原之地，姐姐自然要来找我了。”
　　“愿你没忘了嬿儿。”柳决瑜说道，“我要你尽快把她带来交给我。”
　　“姐姐厚望，杨莫担不起。”杨莫笑言，“卓家盘踞中原，跋扈妄为，我虽为城主，却不敢得罪。”
　　“你知道她是谁吗？”柳决瑜问道。
　　“谁？”
　　“柳家从来只有两个女儿。”柳决瑜冷冷道。
　　杨莫欣然笑了，“姐姐原谅，杨莫胆小怕事，却不敢拒绝姐姐。约定十日，是日之后，姐姐来要人便好。姐姐暂坐，我先告退。妹婿当整饬着装，即刻启程，不敢耽误片刻。”
　　一会儿后，柴紫念出现，坐到了杨莫的位置上。
　　“他久不管事，此刻忧虑定然是为了那个人。”柴紫念说道。
　　“人都说得不到的东西才最好，果然，人也是一样。”她缓缓说道，“我从来只有一个愿望，便是见见他那梦中佳人的真容。十日后，我总算可以如愿了。”
　　柳决瑜一语不发。
　　“姐姐想不想见一见那位展小姐？杨莫对她可是好得很，似乎她很像您那位嬿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