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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雪椿 / chapterl21:炎上

chapterl21: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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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鬼切闻言一怔,抬眼却见少年素来沉冷如铁的瞳为愈燃愈烈的火势跳荡撕裂,明灭光影中他的瞳底映着自己的脸,可他的眼神却像一头负伤的小兽。
  时间在这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前似乎变得格外漫长,四周人声已寂,想来是能逃的都逃了出去。倒着堆叠尸体的酒堂拥挤又空旷。火舌顺着梁柱往房顶攀爬而去,火花纷纷扬扬的曝溅而起,源赖光听到街上人们的惊叫和灭火的呼喊……他知道这栋建筑很快就会被烈火吞没,自己再不走必然会葬身火海。
  可他如何能走?在鬼切倒下去的一瞬源赖光才发现在方才的对峙中,鬼切的身侧已然积了一小滩鲜血。可他是那么杀意凛然、刀势是那么冷厉凶悍,哪有半点负伤的样子?直到他猝不及防的软倒在自己刀前,自己才发觉了他腰侧那处不住流血的伤口。
  源赖光很清楚那小而深邃的伤口是枪伤,既是枪伤,那为谁所伤自是不言而喻。甚至在某种层面上来说,鬼切挨这一枪是自己的默许与期待。
  照理来说,他此时应该冷静的将刀剑掼入鬼切的心口,然后斩下艳鬼漂亮的头颅向新选组邀功,至于在小见世的这段时光,就让之随着业火燃尽,他用此换得想要的光辉未来——可为什么,他明明已经算到了鬼切重伤归来的可能,却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偏偏是自己的举动出乎了自己控制。
  他可以笃定,就算是晴明的小侍从当着自己的面向鬼切开枪他也不会如此失控,但当自己看见鬼切的身侧积了一小滩鲜血时,他却一瞬恍悟……这只艳鬼是负伤快马回来的,他拼了命回来,忘却了伤痛、克制住逐渐失血的恐惧……他一路拔刀杀出一条路来只为冲到自己跟前停下,眼底泷濛的像是要落下泪来。
  这一刻无数疑问自源赖光心底喷涌而出。他不明白,一个伤的这么重的人为什么还要回来?明明他应该就此撤出京都才是上策;他们皆知对方都可堪称当世至强的刀客,在实力相差无几的情况下,一人重伤前来无异于送死。但为何他要忍下一切前来送死?为何他非要让自己杀了他?难道只是因为他说的那些可笑的宿命……抑或着是其他原因?
  例如,他真的相信那个荒谬的、荒唐的逃跑计划。
  例如,他真的相信这世上有个地方能容得下他俩,他们真的可以抛下一切不管不顾,然后用尽余生去相拥。
  例如,他真的爱着自己。
  ……
  鬼切用力的眨了眨眼,像是因失血过多导致眼前发黑找不着焦点,又像是被灼热的烟气熏迷了眼。源赖光拄刀于地,想伸臂将他扶起,可鬼切却忽然拽住了他的小臂不让他动作。他扯着少年染血的衣袖,也不知是那生出一股子力气半倚在少年的膝上,如同每一个晴好且无事的午后,在阁楼上那空旷的寝间里靡乱放浪的气味中,他同自己温存撒娇。
  “赖光,你不该相信一个太夫的感情。”可不同于以往,这次艳鬼没有调笑自己,而自己也并没有将唇覆吻在膝上情人的额头:“你的爱,并不该浪费在我这种人身上……还记得我说过的么,如果很多年后你还活着,你一定会为年少时对一个没了色彩又狠毒无情的恶鬼而心潮澎湃感到羞耻和不堪。”
  他一面说着一面伸出手去抚源赖光的面颊,四周有烈火攀梁而起如似燎天,可艳鬼因为失血而更显惨白的脸上却浮现出酒醉般的酡红。那双粲金的、好似永远都下着一场绵绵无尽春雨的瞳在此刻明净如洗亮澈如镜。一线堪称甜美的笑意浮现在他的唇角,但源赖光却蓦地捏住了他的手腕。
  只听得啪嗒一声,一个褐色的玻璃瓶子自那只半藏在袖中的手心里垂落。玻璃瓶落地即迸裂成星芒似的碎片,里面透明的药液泼溅至燃烧的木架旁,不过顷刻便蒸发的只剩一道水痕。
  鬼切看着那碎片的残渣,却只是略略张了张口似欲言又止。源赖光并没有放开牵制住自己的手腕,鬼切没有再看少年的脸,只是略略叹息后便闭上了眼。他感到少年的另一只手在动作——有可能是在拔刀,但事情走向再度出乎鬼切的预料,因为在下一刻,一个尚带体温的玻璃瓶被源赖光塞进了他的掌心。
  “……为什么不敢面对我?”源赖光的声音很平静,便是质问也听不出半分喜怒。在将玻璃瓶塞入鬼切掌心后他便没了动作:“刚才那个瓶子里是毒药对么?你方才是想毒死我?”
  刺客的掌心是何等敏感,不过稍微捏了捏鬼切便知源赖光塞给自己的东西与自己的那瓶毒药是一样的玻璃瓶。刹那之间所有线索关窍在他心中串联而起。在半晌的沉默后,鬼切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似有几分无奈道:“看你这么气定神闲的样子,看来你是早就知道我手中有毒药的吧?你这瓶是解药对么……看来你早已背叛了新选组啊。”
  “既是毒药,为何你不涂在刀上?”源赖光没有回应鬼切的猜测,而是反行其问。已经有着火的木料窸窸窣窣的从房顶往下落,可源赖光依旧没有起身,街外车慌马乱人声鼎沸,愈烈的火势以更快的速度消耗着酒堂内的氧气,源赖光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他将鬼切的手腕握的愈加的紧,正当他想再行逼问时,一声微弱却冰冷的机括声忽然乍响于爆裂的燃烧声中。
  “赖光!”后墙外是晴明焦急的呼喊,但比声音更快的是鬼切的动作。
  重伤的艳鬼不顾手腕扭折的风险,近乎是拼着超越人类的意志力一蹬小腿将源赖光掀翻在地。可他终究是受了伤,反应也比平时慢了些许。源赖光重重的倒在一具新选组武士的尸体上。
  平生第一次,他克制不住心中的恐惧与身上的颤抖——艳鬼就如同婴儿一般蜷在自己怀里,他身上的温热的、凛冽的、甜腥的血液就这样流淌在自己的颈窝,沿着肌肉起伏一路淌到心口。
  “……鬼切?”
  这是源赖光第一次感觉到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在短暂的几个呼吸间,他的手完全无法动弹。鼻尖缭绕着他所熟悉的、艳鬼独有的白梅冷香,可为何他的血液是那般炽烈,所流淌沾染之处无一不似犹如火烧。他近乎麻木的抬臂拥住不住颤抖的艳鬼,声音发抖。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回到小见世?为什么你分明打算毒死我……为何却要保护我?”本心的质问再不受理智的桎梏破封而出,隐约之间源赖光听到后巷外的动静,有晴明急切的呼喊,有町奉行所的人疏散着群众……但这一刻他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只听见艳鬼抽着冷气,而后后知后觉的伸手去帮他堵住肩上的枪伤。
  可艳鬼这次却没有立即回答源赖光,看样子是陷入了半昏迷状态。源赖光顿时紧张起来,他咬着牙撑起身想站起来,可他一手拿刀,一手无法搀住重伤的鬼切。
  一大段燃烧的木梁却于他跟前横砸而下,于此同时,整栋建筑更是发出吱嘎吱嘎摇摇欲坠的可怖声响。源赖光知道自己没时间了,他深深的看了怀中的艳鬼一眼,却见艳鬼微微睁开了眼。
  “……因为池田屋没有你。”艳鬼这样说道,而这次却换源赖光愣住了。
  “你不在池田屋……那肯定还在小见世等我。”
  艳鬼的声音很小,可却带着混沌不清的笑意:“你在等着我啊……你说过你会等着我的。”他说着顿了顿,也不知想起什么后又补充道:“……我怎么可能不回家?”
  “……真是太狡猾了,你明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已经有大块大块的木头从房顶坠落,小见世已然在坍塌的边缘,通红的火焰已经爬了满地甚至燎着了源赖光的长发。可少年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他扬手将祖传的宝刀扔进了火中,而后打横抱起了昏死的艳鬼。
  ——真是太狡猾了,分明是你爱着我,爱到不可救药爱到舍生忘死,但你从未吐露过半句爱语……这真是太狡猾了,你从未问过我那逃脱的路线是否可行;你可知晓,这世上真有你我容身之处,恰如此时此地,如此风此月。
  思至此处,源赖光的唇角不易觉察的翘了起来。他低下头,如常一般与他年长的情人额头相抵,而后反身一脚踹开爬满火焰的格栅。他从未如此意气风发,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已经拥有天下最为锋锐的利刃——
  月时已快至中宵,在后巷等待的晴明早已迫不及待的站在牛车的车辕上趴在墙头以一种颇为滑稽的姿势向里探望着。见得源赖光抱着鬼切浑身是血灰头土脸的从里面出来时,他先是一喜,而后又是一愣,最后他咬了咬牙,终是让自池田屋赶回的小白翻墙过去帮源赖光将人事不省的鬼切弄到牛车上去。
  “你真是疯了!你救他干什么?”晴明依旧是那般恨铁不成钢,然却一面从牛车中找出备用的绷带与酒精先勉强给鬼切扎上:“色令智昏!色令智昏!赖光我跟你说,他活不下去是正常……挨了两枪,身上还有刀伤,这血都快流干了……你干嘛要把一具尸体弄出来?!他要是活着,我们的计划——”
  “我们的计划不会受任何影响,他的确死了。”源赖光忽然开口打断晴明的话,声色冷定如生铁:“今夜之后,不会再有刺客龙胆与太夫白槿。”他一面说着一面跳下牛车:“晴明,我知道你在西洋学了医,是个不错的外科大夫。”
  “源赖光你什么意思?!”晴明再忍不住,自车厢中探出半个身子正欲冲故友发作骂他欺人太甚,然还没等他骂出口,便见源赖光竟站在车下肃立对自己微微躬身恳求。
  晴明瞪大了眼,近乎是呆立当场——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位内心极度骄傲的故友会对旁人低头,晴明的喉头上下滚了滚,然就在他不知从何话起时,源赖光却淡淡道:“晴明,如果你方才真的想要鬼切死,就不该阻止你那小侍从放第二枪。”源赖光说着,眼角余光落在了背对着他坐在车辕上充当小厮的小白身上。
  “什么叫我去阻止?分明是小白说,他今天带的子弹打光了。”晴明没好气的声音从牛车中闷闷的传出:“小白,快些赶车回去,今日过后京都这地界儿咱们怕是待不下去了……还好咱们还有药,这只鬼可不能死在咱们这儿。”
  源赖光闻言只是无声的笑了笑,小白听得晴明吩咐,正要扬鞭赶车出巷混入逃难的人群中,却见源赖光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晴明臭着一张脸从车厢内探出个头,却见源赖光一个翻身过墙,往那处燎天的业火走去。
  “晴明,今日之后,新选组将会扬名天下,而我将继承鬼切之名……我想大江山的人不会排斥拒绝新选组影组组长的投诚与在未来的某一天带着关键情报的倒戈吧?”他说着回头,身后三层华美的木楼于此刻殆尽倾塌,飞舞的余烬点燃了他瞳中的光亮也淹没了那种在楼后连绵一片的雪椿。
  此时恰逢月正中宵,晴明没有再阻拦故友的离去。他对着故友遥遥颔首,对故友之意心领神会。在牛车行出暗巷的最后一瞬,少年的话湮灭在骤起的烈风之中。
  “如果鬼切还能活着,请你告诉他,他作为刀的、身不由己的宿命已被终结……自今日起,世间不复龙胆与白槿,他自由了。”
  “他曾说我还年轻,拥有着未来……那现在的他,也拥有着未来。我愿与他,于未来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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