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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七年转瞬即至。不知不觉间，林朗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大半年了。
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的如鱼得水，林朗的心里反而越来越不安。
不是说初到陌生之地熟悉后的落寞，更不是说现在的生活反复枯燥。只是熟知历史的林朗明白，这大明朝已然是要变天了。
可不说其他地方，就这北京城。除了偶尔听见几句对阉党的控诉之外，连近在咫尺的辽东危局也不被人们放在眼里。
有山海关呢。怕什么，都这么说着。
林朗自然是不能反驳，连叹气也显得多余。心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毕竟他又不是那种随时可以造出步枪大炮炸药的人。干青楼赌坊倒是有了充足的经验。但这些于战争来说，基本等于没有。
………
“谢谢公子哥。”
初三一大早，林朗就带着妮儿二人回了碧云楼。才一回去，就忙着给所有人发着新年红包。
至于厚度自是不用多说，看那些个碧云楼上下激动的表情就能猜出来。
……
“公子哥，前几日你刚走就来了人要卖自家姑娘。说是求个过年钱。我们不好做主，只是在账上支了几吊钱给他。人让他先领回去。”
林朗正坐在一楼柜台旁喝茶。一名中年女子就上前来说道。
“胡姨你给我说这事干什么？几吊钱能解人麻烦自然值得。至于人姑娘还是算了，你当时要真买了。我倒还接受不了。”
“公子哥真大度。按着道理，那姑娘应该就是我们碧云楼的人了。可是公子没发话，奴家哪能啊。不过……不过那人说人钱两清的好，今日听说公子回来。竟带着姑娘在门外候着了。”
“啥？”
林朗有些没反应过来。虽然这个时代插标卖首、鬻儿卖女的事林朗也见了不少。就是不远处的宜春楼在去年冬天也买了十来个六七岁的小姑娘。但这事搁在他身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林朗一想着，总有一点人贩子的感觉。
“公子哥要是不愿意，奴家就让她们走。可这大冬天，那人总带着姑娘在雪地里……”
“好了胡姨，让他们进来吧。”
林朗摆了摆手，怎能不明白胡姨的意思？连年关都过不去的人家，又哪有多余的衣服可御寒？
果然，人才一进来，林朗就有些怔住了。入眼的是一名三十岁上下的男子，头发乱糟糟的，衣服都是补丁不说，脚脖子也没遮个全。脸上带着很深皱纹，完全变了年龄。嘴唇更是冻紫了。
在他身后立着一位不到七岁的小姑娘。衣衫单薄，即使进了屋子都还有些瑟瑟发抖。红扑扑的小脸虽然带着些许乖巧，但是整个人却比筷子还要瘦弱。至于眼中的光就更不用说了。
“小人…见过…过林老板。”男子虽然被冻的有点结巴，但拱手行礼却没有忘下。
“丫丫，快给林老板行礼。”
男子拱手后又拉着身旁那名怯生生的小姑娘。小姑娘听了话，茫然的顿了顿以后竟然打算直接跪下来。
“算了算了。”
林朗连忙示意胡姨去拉起来。也不知是不是林朗在穿越后对所有感情都真挚了点，眼前这一幕看着实在是让他心里不舒服。
“老大哥，那几吊钱就不要你还了。待会儿再带五两银子回去，给小姑娘置办一身暖和点的衣服。”林朗边说着边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总觉得自己冷得很。
“谢谢林老板，林老板真是大好人啊。”那男子一听竟然直接就跪了下来，满是皱纹的脸上竟然划过了两行泪水。
“林老板，小人虽然穷，但也不能白要你银子。小人让妮子给林老板端茶送水，还点银子。”
男人一边说着就把丫丫往林朗身边推。可是那丫丫显然是有些害怕。见此，还不待林朗和一众围观的碧云楼上下反应。那男人竟然一巴掌就拍在了丫丫的身上。
“你这妮子今天怎么不听话，让你跟着林老板是你的福气。再不知礼，我就打死你。”
男人说着也不管丫丫不带哭声的泪水，直接就准备再下手。
见此，一名护院在林朗的示意下直接上前拉住了那男人。
“你这是何苦？”林朗看着被打了依旧乖乖的立在原地的丫丫，面色有些变了，“银子又不让你还。难道你真就想让你姑娘去伺候人？”
“林老板啊，你是好人。小人也是有苦啊。”谁知那男人竟然哭了起来，“小人家里穷，已经再养不起一张嘴了。小人想着把妮子卖了给她弟弟换个以后娶媳妇的银子，免得小人家绝后啊。”
“她弟弟？才几岁个……”林朗想呵斥。但是话没说出口，终究是憋了回去。
这是什么时代？晚明！林朗在心里不停的对自己说着。这是在晚明，晚明！
“我懂你的意思了。但是你也不问问你家姑娘愿不愿意？”
“这种事父母做主，她还小，以后会明白的。”听着林朗似乎有了想法，那男人立马止住了哭声。一脸激动的介绍着：“别看这妮子瘦了点，但是手上可有劲了。模样也说得过去。无论是伺候人还是端茶送水，都是好手。”
“爹……”
谁知这是那连挨打也没哭出声的丫丫竟然又哭了。一行行轻泪落下，直接在脸上画了个道子。眼中更是可怜心酸至极。
“哭什么哭？难道想让我们一家人都饿死？想让你弟弟讨不着媳妇？”男人狠狠一瞪眼，瞬间就让丫丫不敢再多说一字，多哭一声。
“林老板啊。”男人转头再次陪着笑容，“你看看小人这妮子。你行行好，出个一百两，也就当可怜可怜小人了。”
“一百两？你是在欺负我们公子哥心善吗？别家能给你四十两就顶天了。”一旁的胡姨早就看不下去男人的嘴脸了。
“算了胡姨。聪聪，给他拿一百两。”
“哦～”
柜台后的聪聪极不情愿的应了声。给钱的时候更是狠狠的瞪了眼那男人。
“多谢，多谢林老板。”
男人摸着银子，竟然不放心的数了起来。数完之后，方才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卖身契。
“这卖身契……”
“公子，这卖身契必须得要。省的他把这小姑娘卖个二手。”胡姨打断了林朗的善心。一把拿过卖身契，仔细了检查了一遍之后方才交给林朗。
“胡姨有心了。”
林朗接过卖身契，也才猛地反应过来。虽然他不愿意做这种买卖人的事，可得了人不要卖身契反而会好心办坏事。
胡姨回头看着男人，道：“行了，还不走等着干什么？这妮子如果你以后想来赎了，你知道价钱。”
“哪能啊。林老板这么好。能在这碧云楼，那是她的福气。”男人搓着手，也不转身离去。
“你还想干什么？”
“嘿嘿，林老板开始不是…不是答应给五两银子吗？”男人偷瞄着林朗的眼睛，霎时间惹得整个大堂的人都怒火中烧。
“行了，拿去吧。”
谁知林朗也不想多说，直接就把五两银子丢了过去。得罪圣人也不得罪小人，这种道理林朗看的比谁都明白。显然，眼前这男人不是圣人。
“多谢，多谢。林老板你真的是大好人啊。”
男人双手接着银子，然后连连作揖。最后叮嘱了丫丫几句好好伺候林朗的话就带着满载而归的表情出了碧云楼。
“爹…”
看着男人的背影，丫丫无助的叫出声。看着丫丫的样子，碧云楼的姑娘没有一个不痛心的。
“公子哥，这丫丫……”
“你们带着吧。”林朗也不多看，“对了，改日去衙门，这卖身契就不登记了。跟你们一样，东西放我这，以后去留随意。”
“公子哥你真是太心善了。”胡姨揽住丫丫，“还不谢公子哥。”
“丫…丫丫谢谢公子哥。”丫丫脆生生的说着。
“行了，看把冻得。胡姨去给换一声暖和点的衣服吧。”
“是。对了公子哥，按着道理你得给新进来的姑娘取新名。虽然咱们碧云楼现在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但是这个习惯还是…”
“嗯，我懂。这改名也好。”林朗点了点头，看着门外纷纷扬扬的雪，“就叫雪儿吧。”
“雪儿？雪儿。好名字啊。来，雪儿跟姨姨来，给你换新衣服。”
……
碧云楼又多了一员。可是让林朗没想到的是，这仅仅只是个开头。
因为在接下来的今天里。竟然一直有人带着自己家的姑娘来找他。上到十一二下到三四五。说实话，本来想拒绝的林朗一想着那些稚嫩的脸进入其他青楼的下场，林朗的心就实在是有些忍不住。
而这一不小心的心善带来的结果是明显的，短短几天碧云楼就多了快十人。虽然对于诺大的碧云楼来说这算不得什么。可这个口子一开，问题就太大了。
对于前来卖身的姑娘，其他青楼都是三十两左右，但是林朗最低都是五十。这一对比，连城东些个人家也来碧云楼鬻儿卖女了。
直到后面眼看着控制不住了，碧云楼才定了个看面容，五十两封顶的规矩。可是自小一个模样哪有个高低？所以基本上都是四五十两。
虽然人少了些，但相对于其他青楼平均一年才一两个而言却也多了不少。
……
碧云楼生意彻底恢复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天暖和了，人出来的也多。
林朗照例还在一楼镇着，每天固定玩一把。
也没个什么特别的新奇事。
青楼赌坊的生活。
除了姑娘和牌。
是有点枯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