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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高价收购了虎胆,镇上衙门也将虎尸收买了去,这一趟除了遇到个泼皮无赖可以说是很顺利的,还赚了不少钱。但一路上冯生总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放置好牛,卸好车的。
晚上冯大娘同赵白术一块清点赚来的银钱,哪家哪户寄卖多少东西,一件多少钱共有几件赵白术均用笔墨一一记着,又将多卖的钱也一同匀了匀平,放进各人包布钱袋里。冯大娘从一开始清点便没停下惊叹那些小东西居然能卖这么多钱,还后悔不已自己没多做点闲物拿去卖。她干了一年碎细活为给儿子冯生上京筹备足够的盘缠,没想到卖了虎一下富足多了,抵得上她干好几年的活,冯大娘心中大喜,天寒心暖。
两人一块把各家的银钱包好放好,明日他们各人便会上门自取。冯大娘先喝了碗热茶后给赵白术烧好洗澡的热水早早睡了,冬天不比春夏,年纪大了之后容易眼花,她同赵白术清点银钱时候已经犯困好几次,哈欠没断过,睡下时还不忘叮嘱赵白术洗过澡也早些休息。
赵白术自己取水洗过手与脸,出厨间时瞥一眼见到冯生屋里还点着烛,捧书的身影透过烛光印在纸糊的窗上。
她身上还有两份钱,一份是自己那些首饰折卖的钱,一份是今日那一两金吃喝剩余下的。首饰折卖的一袋钱她想过几日离开之前悄悄放在冯父灵位旁,当是这几个月来感念冯家救命照顾恩情的微薄回报。另一份剩余的钱今明找个机会交给傻铃子,虽然并不知道这些钱够她用上多久,可年关将至买些棉布衣裳或者吃喝菜肉也该足够。
赵白术提锅中热水倒半满木桶,在里头中洗上松骨的热水澡。这桶是冯大娘特意为她买来的,月前冯大娘滚着这个大桶回到外院,吆她来看来瞧又问喜欢不喜欢的样子想起还能浮现眼前。
刘家村的一切平淡而安宁,每一日都是她从未过过的日子,有些许不舍,但也是时候道别了。
洗好澡收理清楚正要回屋睡下时,冯生竟出现在她面前挡住了她要回屋的路。两人第一次站得这般近,彼此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赵白术抬头看他,冯生近看身姿竟是如此高拔。
她正要说话,冯生抢先开口,低声道:“白姑娘,你是不是想起自己的身世了?你要离开这吗……。”
赵白术只笑不语,微微点头。见她点头,即便早料想到她要离开,可亲眼见她承认去意,冯生控制不住语调变得激动起来,气息混乱不齐激动地说:“不能留下吗?真的不能留下吗?”长叹一声接着自言自语般道:“这……也对。这里没有任何值得你留念的……我今天看见你把自己的那些首饰卖掉时已猜测到……你……你……你有自己的家人亲友,回到他们身边也好,你都想起来是吗……我……我……。”
冯生磕磕巴巴说了一大串乱话之后又叹一口气,失落地问:“什么时候走?”
“约莫两天后。”赵白术答。
“这么快?这两天天冷,好像要下雪,等开春之后天好再走不迟……”冯生知道离别将至,现在敢壮大胆子直视她双眼说话。他想留下赵白术,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说辞,舌头被冻住了一样,不仅打结还颤得厉害。
赵白术摇了摇头,把自卖首饰的那包钱放进冯生手中:“开春太晚了。冯公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我走后你替我交给大娘,若不是她当日相救,我怕早是死尸一具。大娘的恩情我只能做这点小小报答,希望她不要嫌弃。”
“喊我冯生吧,我哪里是什么公子,只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老百姓而已。我与白姑娘你不同。”冯生把钱袋推回她手中,两人一来一往都不要收下。冯生终拗不过她,只好先拿着那一袋钱,黯然神伤道:“白姑娘,有些话我今天不说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恰当时机相告于你,天下之大,我不想悔恨莫及。那天在山上的事我愿意担负起责任,只要你肯给我一次负责的机会,你决心要走可以想知我还是没有……。”冯生不敢再说下去,他没有勇气。或许她已经婚配了人家,她已经想起一切。或许那人与她门当户对,真正的佳偶天成,不像他只是一个山村小子,除了识字之外再没有什么本事,又有什么资格开口留人呢?冯生脑子里生出了许许多多的“已经”,不断消磨打杀着他为数不多的“勇气”。
只暗暗垂头,不免哀伤地从心肺里头掏出一句:“我怕我忘不掉。”
赵白术听懂他话中意思,淡淡回他:“时间久了自然忘了。”
“是吗?那我试试。”
冯生站在原地,像一颗钉子被猛力锤进土地里一样。赵白术绕过他回到屋中,吹烛躺下睡了,不知过了多久冯生还站在外头。冬夜的妖风呼呼大吹,他听不进耳朵里。
隔天的天气大不如昨,天有些灰蒙蒙的。到午时天黑得像入夜一样,冯生从今早咳嗽就没断过,冯大娘听着一面怪他夜里苦熬读书没分寸身子也不顾了,一面张罗煮肉汤面给他补气强身。冬日的屋子一旦有饭菜香味便温暖了起来,生活气息让人安逸静心。
肉是前天买来余下的,这样的天气肉都能冻硬,够吃上好几天还不坏。摸到化冻出油的肉冯大娘就想起过年杀猪的事,这可是她心里一件大事,养了这么久的猪又是黄豆又是好糠喂着,终于能够吃上。想到这里冯大娘对外头坐着烧火取暖的赵白术大谈起过年杀猪的事,不停向她介绍着自己的拿手菜,冯父和冯生都爱吃自己做的那一碗红烧肉。谈及卖虎一笔丰厚收入足够今年过个好年,日子实在美。
冯生听他娘说过年的事又想起赵白术不日就要离开,于是咳得更猛了。冯大娘紧张冯生立刻丢下厨房的活,出来瞧看。就在此时一胖头胖脑的村妇畏畏缩缩地掀帘探望一眼,身子没往里进,嘴角挤着笑说:“哦,都在呢,那可好!”
赵白术不知来的是谁,以为是要来取自己寄卖东西银钱的村民,一早陆续来了好几个,桌上包好的银钱只剩两封还没背取走。
冯生娘依稀记得这女人是个媒婆,专挑有钱人家谈亲说和。冯生一贯不是这类媒婆心头中意说亲的,因此从没上过冯家门今天怎么来了?心里正迷着发疑呢,又听见胖村妇对外头说:“这位大爷,这里就是冯生家,人就在里头!”
先进来两膀大腰圆汉子,手上各提着红纸封着的两篮东西,共有八篮,没说话直接放在了冯家吃饭的桌上。又进来一个抱着红箱的幼女,约莫八九岁的样子。这女孩也不说话,放箱在桌上后哗啦一下打开箱子,露出里面放叠整齐的金锭子一箱。再进来一个还是十一二岁的女孩,捧着好几件衣裳,眼瞧顶上那件都快遮住她的眼,亏她年纪小小竟然能够捧得这么稳。
这些人只管进屋放东西,始终没人回答冯大娘的问话。冯大娘跟着这群人在屋里转,问他们话不回答,真是一头雾水。那胖媒婆领着个壮汉走进冯家屋里,赵白术与冯生一看,虽然换了身正经华贵的衣服,可这人不就是昨天他们上阵赶集遇到的那无赖嘛,居然找上门来!
“姑娘!大喜啊!这是几辈子修不来的福气啊!降在你身上才算不浪费这样貌这身段,是不是啊?”还没等冯生下逐客令,胖媒婆忙拉起赵白术的手激昂说了一通。
“这位是郑爷,家境殷实,人品八字没得说,最是疼妻爱妻的人,多少姑娘盼着嫁给他啊。这不,缘分得听老天爷的,求不来。郑爷看上姑娘你啦,今天带着一片真心来说亲下聘,你瞅瞅桌上这些东西,还没拿全呢,绝不委屈姑娘你。说句实话,这要是我年轻个二十岁,我今个就跟郑爷走!女人家不就想着嫁个好人家嘛一辈子,姑娘看喜欢不喜欢啊?你点个头,还有三箱金六箱银,财宝家钱数不清,郑爷全部要给你。过门给郑家生个大胖儿子,哎哟,姑娘你这辈子都不用愁咯!”说着拽着赵白术让她伸手去摸摸箱子里的金锭子,赵白术抽回自己的手,冷觑那胖媒婆。
胖媒婆扑了空,看来这漂亮丫头似乎不乐意,没事,这种事她能没见过嘛。于是自己上前摸了一通,捧出几个金锭子搁嘴里一一咬给赵白术看,笑着说:“瞧见没!瞧见没!真金真货配真心!有几个人能拿出手啊!姑娘,这可都是郑爷对你的心意啊!”
冯大娘本以为是赵白术家来人了,那胖媒婆一开口才明白过来这群人是来和赵白术说亲的。还没搞明白这群人哪来的,不过既然不是赵白术家的人,瞧着凶神恶煞得很,冯大娘便让媒婆带着东西离开他们家。
没想那胖媒婆白她一眼,改了对赵白术说话的奉承殷勤,阴阳怪气地对冯大娘说:“哟,呵。老大姐您当真以为我上门没摸清路?您真把自个当人姑娘的亲娘啦?你们家的事做我这行的要知道还不容易啊,救人姑娘想霸占啊不让人姑娘自个做主啦?这姑娘愿意跟着郑爷那是人家的事儿,郑爷说了不会亏待您,给您一笔银两。您别摆出亲娘的谱儿啊,您儿子谈亲事时候再拿出来不迟!人家姑娘是自由身自由人,您急着撵我们得问问姑娘同意不同意啊!”
冯大娘这大半辈子没和人斗过嘴,她心眼好性子温也没人这样和她说过话,今天突然一下气得冯大娘发怒瞪眼回说:“我们家白丫头不愿意!你没瞧见啊!你们快点走,别在我家呆着!”
“哟,你们家?这姑娘怎么就成了你们家的了?你把人救回来以为是金锭子掉地上的事?谁捡到就是谁的啊!”胖媒婆阅人无数,什么人能下狠手,什么人她得贴亲巴结分得可是清楚。像冯母这种人是她最最瞧不上的,人穷家白,软绵好欺负,要不是急着说成这门亲事拿钱,她准能说得更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