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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白术不曾想来的那一大堆人居然全部是为了来见她的,冯大娘显然和她一样没料到。人搬开篱墙扣涌到院里,蒙着黑布磨豆的驴听见一下子这么多人声音焦灼不安转得更快了。
“是她!是她!一定是她!仙女姐姐!”傻铃子指着赵白术兴奋地朝左右同行人喊。
“哟,长得俊得很啊!”
“哪来的闺女活像那画里画的。”
“冯生他娘!藏着掖着打算留给冯生做媳妇是不是呀?”
……一时间各个妇孺你一言我一语地,冯家外院热闹得像集市,冯大娘进屋搬出三条长凳招呼邻里朋友。说过几句话,有的带着看过赵白术一眼带着新鲜感领孩子家去了,也有不少人扎在冯生家没走一面聊天闲话一面吃着冯大娘煮的水花生。
来的人多只和冯大娘说话,毕竟冯大娘是她们熟悉的邻里同村,并没有几个人敢同赵白术多聊几句。一是因为她虽好看但过于精致的长相总不由让村民产生距离感,二是她不喜不怒的脸似乎有拒人千里的感觉又不是他们刘家村的人,难搭上话茬子。
不过这些在傻铃子看来全不算什么,她活了这么久头一次见着“仙女”,她胆大,想要和仙女亲近,于是蹲在赵白术身边,两眼直盯她看。
“仙女姐姐,天上是什么样的,你能给我说说吗?啊?能不?”
赵白术被她问得竟不知如何作答,仙女?天上?她算是哪门子仙女,天上她不曾见过,地狱倒是身临过几番,想起苦渡寺与关口血气冲天厮杀的惨状,赵白术胸腹处的伤患隐隐疼起。傻铃年纪看着不小可话里都是孩子气,赵白术识出她有痴病,同换语气回答。
“生得好看的未必就是仙女,仙女不是该懂法术能飞天吗,我什么都不会。”
“哈哈,仙女姐姐你骗不了我。我看过七仙女和董永的故事,我听过戏的!你的衣裳一定是被冯生弟弟偷走了,所以你没法子飞回天庭,我懂!”
傻铃子说完直了几分腰身,把嘴捂着凑到赵白术耳边,悄声地说:“仙女姐姐,大家全说我傻我笨,但是我觉得我不傻我绝对不笨!我认出你是仙女,他们没认出来!我求你一件事,能不能保佑我多搬几代米和泥,多赚点银子?我想给我娘治病!你能保佑我娘病好起来吗?”
众人吃着花生唠着嗑,几个男童女童你追我赶,热闹的氛围里听傻铃子说出如此悲伤的话。赵白术看她一脸认真恳求,只好伴她一块多说几句,遂问她:“你娘怎么了?”
“我娘告诉我她知道她快要死了,死了你知道是咋回事不?我爹死过一回,我娘用席子把他裹起来挖了坑埋到土里,我从此再没见过他。我娘最近再教我咋裹人,她要我把她裹好埋了,跟她埋我爹一样样。我不乐意,我不想学,她说她生了病医不好。多点钱吃药没什么病不能好的,我求菩萨帮帮我,然后仙女姐姐你就来了!”
傻铃子是笑着说着一大段话的,可见她并不太能懂生死的本质为何物,喜不是喜,悲不是悲,喜又是悲。赵白术的从没有对谁有这种怜悯情思,她十分诧异自己的心绪,为什么在这荒野山村里似乎得到了某种释放,变得如此敏感清晰起来。
“哪个是你娘?”
“喏,那是我娘,我娘对我可好了!有肉都留给我吃,她不舍得吃。”
傻铃子伸手指向她娘,那是个消瘦的老妇,风霜满脸,一生的心酸苦楚全刻画在那黄蜡脸上,正坐着听年轻媳妇们说话,手里捧着几个花生壳,两眼弯弯笑着。
“仙女姐姐,你别看错了千万记住我娘的样子,你保佑保佑她,好吗?”
“嗯,好。”
赵白术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说上傻瓜答允了傻铃子,或许因为傻铃子的眼神太过澄澈诚恳,或许因为大战过后身心疲累的她真的被这山村淳朴的民风世情感动,或许因为……离开赵家堡,“赵白术死了”之后,她敢于表露不再克制自己的情感。
傻铃子一听仙女姐姐答应自己的请求,开心得了不得,又蹦又跳不算,还转着圈欢呼雀跃。一时跑得太开没留神身后就和那些打闹追赶的小孩撞到一块,她先摔一个大屁股墩,被她挤推到的孩子本来要哭,看她那丑样反而哭不出来,围着四仰八叉的傻铃子哈哈大笑。
大笑的孩子里有个男孩背后背着一柄剑,他回转身躯背对着赵白术,赵白术即刻便认出那是她的剑,白玉作柄桃皮为鞘,名唤霓生。没想这剑竟随她一块堕崖来到此处,还能再次相见。
“小弟弟,这剑你从何处得的,能告诉我吗?”
家贵转过身来,仰头看着赵白术,两手背到身后警觉地抓紧自己刚得不久的宝物,颤着声说:“是……我娘的……我娘给我玩,我可以借给你看看,你要想拿走那不行!”
“家贵,你刚刚才和我们说是你娘捡来的不是吗?”
“对呀对呀,怎么成你娘的了?”
家贵同伴里有三两同龄的女童争相告诉赵白术剑是家贵娘捡来给他耍玩的。家贵羞红脸死死抓着剑,怕赵白术要来抢夺,这么好看的东西他求他娘拿布条帮他绑在身后,神气极了,他觉得自己像个大英雄。威风了一天没够,他愿意天天背着。别人要借他还不肯呢,对赵白术他能做到借给她看看已经是很不错的事了,要想拿走绝对没门!
傻铃子坐了起来,先看看家贵小子的脸,又看看赵白术,她看懂了!傻铃子手脚好快,一下把卡在布条里的剑从家贵背后连鞘一块拔了出来,家贵看自己的剑到傻铃子手里立刻飞出两大滴眼泪,坐在地上又踢脚又大哭大闹。
“仙女姐姐,剑是你的东西没错吧?家贵小子偷拿了你的,我替你抢回来!”傻铃子把抢来的剑塞到赵白术怀中,家贵在地上哭看到剑到别人手里,气得爬起来抓着傻铃子的胳膊就是一口,哭着喊着:“那是我的!那是我的!还给我!还给我!”
家贵那一口下得好重,傻铃子疼得呲起牙大喊:“家贵他奶奶!家贵他奶奶!你孙子疯啦!咬人啦!!”
大人原本看小孩在玩在闹无所谓,见家贵和傻铃子掐架掰扯不开的样子全涌上去瞧到底发生了什么。家贵今天是他奶奶带着来的,他奶奶看到宝贝孙子哭成泪人不管谁对谁错,先朝傻铃子的背来了一下。家贵咬着傻铃子的胳膊不松手,傻铃她娘也来了,两人一块拉掰开家贵和傻铃子。
“奶奶!奶奶!那是我的剑!傻铃抢走我的剑给别人了!!那是我的!”
“羞羞脸羞羞脸,你自己说是你娘捡来的,咱们村谁有这种东西,一定是仙女姐姐的,你咋还赖皮不还?”
“你这傻子胡说!那剑是我的!”
家贵奶奶年纪大了根本没力抱住他,家贵挣脱他奶奶冲到傻铃子面前就想给她补几脚,傻铃子娘知道自己女儿傻,常做错事与傻事,所以这辈子她习惯给人赔礼道歉没有为女儿做什么辩白。家贵一脚抬起下来,傻铃子娘赶快把女儿护到自己身后,腿肚子挨了家贵一下猛踢,膝盖一弯吃疼地“哎哟哎哟”叫。
家贵不管身边有谁乱舞双哭闹非要剑,一个孩子闹起来足够是乱七八糟鸡飞狗跳的局面,他奶奶来哄也挨他乱拳几下,这样调皮乱闹,赵白术只得趁乱点住他的穴道令他不再乱动乱叫。
家贵感觉自己突然动不了了哭得更厉害,大喊:“奶奶!我动不了了!奶奶!!”
“你若喜欢这剑我可以给你,但你咬人还踢人打人,实在顽劣。剑我不会给你,你要再哭再踢人我便不给你解穴,你只能这样不可动弹一个时辰。还踢人打人乱叫乱闹吗?”赵白术抱剑冷冷地看他。
“哈哈,仙女姐姐是会仙术的,家贵小子活该,活该!”傻铃子看家贵动不了的样子,开心地指着他向众人说道。
家贵哪受过这层吓唬,心想赵白术可能真的是天上来的仙女,来整治对付他了!他在家是老幺,前头三个姐姐,晚来贵子,全家都疼他让着他的,没人对他说过重话一句,头遭被教训害怕得不行,倒乖得像猫,泪眼看着赵白术猛眨眼睛。
赵白术解开家贵的穴道,他还傻愣愣不敢动,经赵白术提醒他才敢慢慢抬起自己的胳膊,见能动的样子再转转腿,一切都恢复正常,喘着粗气扑倒在他奶奶怀里哭得好是委屈。
“仙术!这就是仙术!”傻铃子给赵白术拍掌叫好,其他妇孺倒是看得一愣一愣。
家贵他奶奶是最宝贝这单传孙子,不过平日家贵也的确没人管得住让人头疼,自己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孙子能在这里领个教训,因此不怪赵白术反而希望经过这事家贵能有个怕的,以后别再家里混闹。
“既然你这么喜欢这剑,答应我今后乖乖听家里人的话,不这样胡闹。学好之后再跟我讨要,它就是你人生中第一把剑。我将鞘给你,以此为证。”赵白术道。
家贵本在他奶奶怀里哭,眼泪混着鼻涕好可怜的模样。听赵白术那么说,倒有种莫名的使命感,仿佛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他与人之间的大侠之约一般。渐渐停住哭闹,抽泣着接过桃皮剑鞘,抱在怀中。
巧冯生回到家里,刚发生的一幕场景他全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