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周扬他们离开希尔顿酒店之后，芙兰卡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上便于行动的紧身衣，薄薄的一层衣服却是坚韧无比。穿扮一番之后，她下楼找到一处街边的电话亭，拨通了一串号码。
　　“喂？”电话那头说。
　　“之前让你找的地方怎么样？找到了吗？”芙兰卡问。
　　“哦！是您啊。你们都到啦？东京怎么样？有没有去新宿歌舞伎听的酒吧？那儿新开了几家特别棒的酒吧...”
　　“别废话了！渡边！我在问你地方找到了吗？”
　　“啊哈，这件事啊，当然当然，我都准备妥当了，你知道这地方很难找的。虽然我从小在东京长大，但这个地方真的很不起眼...”
　　“够了！现在告诉我地址在哪儿？明天你在那里等我。”
　　“当然当然，地址嘛我想想，在...在浅草寺...”
　　“在浅草寺？”
　　“不是浅草寺，在浅草寺...浅草寺的后墙，往东走一点，那儿有一条不起眼的小路，小路的尽头有一处废弃的居民楼，对对，就在那儿，上面写着“萨米家”。”
　　芙兰卡挂点电话，她一句都不想再听。随后，她又拨通一串号码。
　　“莫里斯，我们到了，一切按计划进行。”
　　“很好，最好别整出大动静，越快越好，我们的时间不充裕了。”
　　“我对颂帕他们三人怀有疑问。”
　　“相信我，颂帕，周扬和米兰他们应对这次行动没有问题，这件事我考虑了很久，你放心吧。”
　　挂掉电话，芙兰卡来到千叶城，东京的贫民窟，这里与港湾城十分相似，它们都背朝大海，靠近码头，不同肤色人以及拥有各式各样义体的改装人都拥挤在纵横交错狭小潮湿的街道。她的目的地是“数字巷”里面那些怪异软件出租商铺之一。巷子里一片寂静，即使往来的人也都毫无声息，只有广告牌幽幽泛着白光。年轻的顾客看上去大概也只有十几岁，右耳后似乎都植入了碳接口，但跟米兰耳后的接口比起来小了一些。年轻人的潮流一向是以光速蔓延，整个文化可以在一夜之间兴起，经历两到四周的繁荣，随后彻底消亡。她的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她来到一家店的门口，这挂着极为少见的木质招牌，招牌上简单一个“义”字。为了满足年轻人追求时尚的爱好，店里柜台上陈列各种细长的彩色硅条和开放式和隐藏式的碳接口。柜台后面的光头男孩双眼失神，耳后的接口中伸出十几根硅条。
　　“休斯，在吗？”芙兰卡走到他面前问到。
　　男孩儿眼神开始聚焦，他抬起头，用脏兮兮的手从身后扯出一根硅条，插入接口。
　　“嗨，休斯。”
　　“芙兰卡。”男孩点点头。
　　“我有个活儿给你，休斯。”
　　“你不远万里来到东京，就是为了给我个活儿。”
　　“没错，你和你的朋友们应该会喜欢。”
　　“你怎么知道。”
　　在出发来到东京之间，莫里斯给她的情报中提到过这个组织，“幽灵少年”。他们是一群经过DNA改良的未成年人。在他们身上是体会不到时间有力的雕琢，科学家们将曾经是一些小众和异端的规则编码注入他们的身体，经过精心改良后的他们，杀掉了科学家，打破实验室的牢笼，见到了天空。他们热爱暴力，喜欢恶作剧，是无所畏惧的雇佣兵，是现代虚无主义技术的狂热追寻者。
　　周扬从酒吧巷子里跑出来，听到身后的枪声，来不及回头就钻进了另一条空无一人的巷子。东京的小巷就像一张巨大的三维迷宫，若不是从空中俯瞰，或者不认识字就很难从中走出来。周扬没走多远，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那个日本人离他又更进了一些。他跑了起来，后面的人趁机朝他开枪，子弹在他身边呼啸而过，打在前方的水泥电杆上。他抬手护着头，想要找个躲避的地方，但这里几乎都是民宅，似乎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他一个侧身躲在电杆后面，抬起枪朝那人射出子弹，没打中，那人还在追。周扬只好继续往前跑，巷子到了一处宽阔的转角，他看见巷子尽头对面是热闹的街道，出口正对着一家电子游戏厅。
　　那人紧追不舍，周扬只好闯进游戏厅，客人们坐在各种游戏机的跟前肆意的玩乐着，电子音乐响彻全场，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慌慌张张跑进来的人。周扬穿过热闹的一楼大厅，匆匆来到二楼，二楼是黑暗的仓房，放着许多陈旧过时的大型游戏机和各种破旧的桌椅板凳。
　　周扬来到紧闭着的窗户跟前，看见追他的人进了一楼。这么跑下去当然不是办法，他把窗户打开，用手锤碎了一整块玻璃，在附近做了一些跳窗而逃的伪装，然后悄悄躲进黑暗角落里的游戏机后面。
　　片刻，有人上来了，周扬屏住呼吸，听到鞋子轻轻踩破灰尘的声音。
　　那人也是足够谨慎，在这个光线微弱的黑暗仓房，他举起枪小心翼翼的迈出每一步。他发现地下周扬留下的脚印，他顺着脚印轻轻往前走，左右观察，确定周围是否有埋伏。他来到窗边，发现看到半掩着的窗户玻璃上有两个手印，地下有残留的窗户玻璃的碎片，像是刚刚打碎。他便探出头去看看周扬是否越窗而逃。就在他探出头的一瞬间，他从窗户的玻璃上看到一个黑影倒映闪到了他的身后，突然明白自己中了圈套。他急中生智，抓住窗沿就像往下楼下跳，但周扬根本不给他机会，一把抓到他的衣服将他掀翻在地。
　　地上的尘土飞到空中，淹没了周扬。那人转身站起来，想捡起落在地下的枪，周扬用力出拳打中了那人的下巴，一声惊呼过后，那人又倒在地上。周扬感觉这个新更换的手臂在此刻展露了出了自己从未体会过的全新力量。
　　日本人躺在灰尘里，满脸的惊恐与痛苦。他的下巴已经脱离了下颌，嘴里的鲜血流到地上。求生的欲望让他暂时忘记疼痛，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准备从身后又掏出另一支枪，周扬不敢大意，挥起拳头狠狠打到了他的腹部，他枪还没抓稳，就感到肋骨已经断裂，手里的枪也飞了出去。周扬往前走，他勉强撑起身体往后退，直到被逼退到墙角。
　　“你们是谁？”周扬问他。
　　那人想说话，但说出来的话吱吱呜呜，根本听不清楚，可能是找不到自己的舌头在哪。
　　周扬靠近他，又问了他一遍同样的问题，“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那人努力的张嘴，终于感觉到舌头还在，“他们...让我杀了...你们，说是...你们在曼谷...干掉了...长谷川。”
　　周扬听清了他断断续续的话，“他们是谁？”
　　然而那人已经无法回答，他坐在角落，头歪到一边，失去了呼吸。
　　周扬回到酒店，在门口遇到了刚刚回来芙兰卡。
　　“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她问，“你身上哪来的血？”
　　“事情远比我们预计的复杂，我们得赶紧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