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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坐公交去书馆,正是阳光饱满的午后,因为这趟车快到终点,车上没什么人。自己找个靠窗的位子坐了,心里却假装着要到一个很远且又不大情愿的地方去。在缓慢的车流中,人容易心焦,惯常在这个城市开车或坐车的,都有安慰自己的办法,我这个也是。
阳光正暖,透过明净的车窗落了一身,含蓄,恬然。它的温和在初冬时节,会暗暗的生出一种情调,这情调说不出究竟,它仿佛更近于意念中的松驰,让人不急于想怎样,或不知道要怎样,总之,身处于这样大团的明亮里,坦坦的,不腻烦。在严寒到来之前,在因严寒使人变得缩紧,静默之前,这情调颇让人觉得奢侈,又可珍爱。
到了地方,我便一头扎进书堆里,自放假以来,还是第一次这样踏实地读书。我一本接一本地草草翻阅,希望能找到那本能和自己产生共鸣的书,最终,我选择了一本周国平的《妞妞》,刚想坐下来读,就听到身后有人小声地叫我:“郭晓东?”
叫我的人是沈诗诗,是我初中兼高中的同班同学,佛说,前世的一百次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因此,我一直觉得与她十分有缘,当然,她也是我目前最好的朋友。
“晓东,你爱看这种书?”她马上凑过来。
“没看过,”对于我的名字,好多人都会感到疑惑,“晓东”分明是男孩的名,女孩子应该叫“晓西”什么的,我倒无所谓,“张晓东”,朴实、平凡的名字,挺好,“你也来这看书?”
“不是,我是来等你的,”她开玩笑的说:“假期有什么安排?”
“不清楚,先歇会儿再说,你呢?”
“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她肯定的说,隔了一会儿,又说:“那种不需要家长陪同的浪迹天涯。”
我笑了:“希望开学还能再见到你。”
接着,我们就像有说不完的话一般,聊着天,看着书,到了五点书店闭门,才意犹未尽地各回各家,分别是,我们约好,有机会一起出京旅行,触摸触摸“浪迹天涯”的感觉。
初冬五六点的天,还是亮的,北京的空气,我以为这时节的才好,较于春的扬尘和夏的潮湿,它固然有些干燥,但却是清朗又辽远。到了隆冬时分,虽比现在益发纯净,然而凛冽的北风,又不免使它显得生硬,甚至于无情。在寻常的街头,暖意的阳光因了这空气,常会带着一种明快的橙色,洒在如蚁的人流与车流上,使匆忙的他们,看起来全都透着一股子安祥。无处不在的它,仿若神明的目光含着慈悲,安抚着这座镶玉攒珠的精巧之城,平素只懂得削尖了脑袋往聪明的泥巴里扎根,生得像支鲜藕的人,也仿佛甘愿抹掉肚子里的小孔,平服的相跟了这慈悲,傻傻的向安祥里去。
这种安祥的意味不仅闹喳喳的春夏没有,严肃的深冬也没有,它远离欢闹而不至于寂寞,接近萧瑟却不寂清,算得上泰然自若,像半个欲俗未俗的僧家。它能出落到如此安祥之态,若要我替它想想,该是一种不赊不欠的情形。它的明暖疏朗,非是借了夏的余温,亦非秋的尾凉,这原本就是一段奇美,只不过是它自己挨着个四时不靠的角落,平静的等了来。凡这种奇美的东西,定然不是一屁股坐下来就不走的,不似冬夏这两位大人物,寒了热了的,总要在人间闹个半载数月的才算完。它此番的安祥,亦不过是凑了初冬的巧儿,于此打个尖儿罢了,决不会久作淹留。
走到单元门口,意料之外的没看到大伯,快步上楼,还没等我敲门,门就自己打开了,站在门后的,是一张我好久不见的熟悉面孔:“表哥,你怎么来了,叔叔婶婶又出差去了吗?”
表哥叫张玉恒,大我四岁,是材料专业的理工学霸,自打我记事起,叔叔婶婶就是大忙人,一出差,就把表哥送到我家,一般要待大半个月才再接回去,所以,我对表哥,表哥对我,一点儿也不陌生。
“我爸妈没有,是伯父伯母出差了,我来防止你生活不能自理。”
我父母出差连招呼都不给我打?我吃惊的都忘记申辩自己已经是一个能自力更生的高中生了。“他们出差?去哪儿?”
“技术部队的军人嘛,都是要出差的,”表哥背对着我倒水:“应该是去了新疆喀什,每个技术人员都要去的,那块儿工作很辛苦,没有什么大事别老电话电话的打扰他们,信号也不会太好。”
表哥从小就不会撒谎,一说谎就是目光涣散,手无安放之处,我立马识出了他哄小孩儿的语气,大放假的,爸妈一定是想单独出去旅游,找表哥来帮他们打掩护罢了。
想着想着,心里突然不平衡起来,便嚷着也要出门。没想到我不过随口一说,表哥却貌似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也不是不可以…”他若有所思的说:“俩爸妈这次倒给了不少生活费。”
“够去可不一定够回来的。”我自以为很聪明的插上了一句,便回了房间,自娱自乐去了。
我喜欢收藏,尤其是那些奇石、怪木、陶罐和画框之类,但经发现,想方设法都要弄来。几年间,房间已经大体塞满,有的是全然动物造型的小石小木,外加上一些从太爷爷手里一直留下来的并不很起眼的兽头角骨,结果成了动物世界。这些动物,有的曾经是有过生命,有的从始至终就是石头或木头,能集中到一起陪我,实在是一种难言的缘分。
但对于如何安放它们的位置,我可是颇费了一番心思。
即便爷爷曾经告诉过我,什么虎要侧立于西北角,羊和狗不能放在一起,石花要靠在门后,角虫石要保持直立,木狐要在椅后,龙不应安于显眼之处等等,为了讨老人欢喜,我也迷迷糊糊地一一照做了,但是还是总在天黑之后觉得屋内有摆放不妥之处,看着很不舒服。
我也当然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也不是胆小的人,便一直随着这股感觉去,并不太在意。
今天晚上再看,也许是因为表哥收拾了我的房间的缘故,那两只守在门口的小石狮子不知怎的看着很不对劲,好像要吵架的神情一般。我走上前去摸了摸,依然是冰冰冷冷的两块石头。
心想,这就怪了,莫非石头凿了狮子真就有狮子的灵魂?
随即立马有被自己逗笑了,爷爷也说过,说我晚上思想太过活跃,他好像还对此做了很长一大串解释,我自然是不记得的了。
“好了,吵什么呀,都是看门的。”我拍了拍那两只石狮子,便径直跳上床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