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塔楼

　　一顿殴打后，那些守卫没有处死我，而是把我从地下室拖走，一路不断的升高，最后来到了一个宽敞平台。被带到这里后，我抬头看到了久违的天，这是一个极高的地方。
　　我在秃鹫嘴里知道，这里叫做废都，而我们的所在的叫做斗场，我看清了整个练兵场，练兵场四周巨墙环绕，中间是一个梯形的场地。我所在的就是围墙的顶端。
　　在回想秃鹫说过的话，我渐渐明了眼下所在的位置，就一座塔楼顶。
　　我被囚禁在一个巨大的，厚重的囚笼里，那每一根铜条都如同巨石一般，敲上去都不会有回音。
　　牢笼的材质青绿色，我们在大松林遇到的剪头，也是那种青绿色的材质。
　　这里是观察斗场的最好位置，把一切都看得很清，可以看清斗场的全貌。
　　斗场就像是一个倒扣的大碗，而这大碗周边光滑的是高耸的围墙，那让人窒息的高度，隔绝了飞鸟的踪迹。
　　围墙的四周建有十六座塔楼，据秃鹫说，这些塔楼里面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准备镇压斗士的卫兵，和监视斗场秩序的哨兵。
　　然而，塔楼顶上是没有哨兵的，只有我这个囚犯，孤独的囚禁在青铜牢笼里，这多半是因为塔楼顶太过高耸，导致上面的风比任何地方都强烈，一旦到了暴风天气，很容易的就把人吹下去，如果有卫兵的话，也早被吹下去摔死了。
　　好天气里，我要受那极端强烈的阳光，坏天气里则是被暴风吹的，在牢笼里四处乱撞。
　　他们把我放在这上面以后，就不在来看管我，整个楼塔上有很多的囚笼，一一看去，那些囚笼里本来也有人的，现在是一个个风干的木乃伊。
　　看着其他囚笼里一张张皮，或者是干涸的骨架，我想，那就是我的命运，我会那样的完了。
　　热闹过后是孤独，白天结束是黑夜。黑白的世界里黑的是夜，白的是昼，我躲在牢笼一角，如一尊木雕。
　　天上的星空灿烂夺目，星星们一点也不拥挤，每一个星星都有好大一片的天空，如果多动症犯了，还可以化作流星，畅游宇宙。
　　而我呢？终于知道我为啥没死了，比死亡更狠的惩罚，就是生不如死的囚禁在这笼子里，而后忍受着孤独，一点点得到看着自己死亡。
　　我是一坨大便，周围舞动着可恶的苍蝇。那些苍蝇在铜栏外的世界徘徊，就像秃鹫等着濒临死亡的动物，该死的秃鹫，善骗的秃鹫！
　　嗡嗡
　　我也可以是一只慵懒的母猪，缓慢打着尾巴驱赶苍蝇；亦或者是一只发呆的公羊，忍受着赖皮赖脸的苍蝇……
　　苍蝇们在围着笼子转圈，我心里恨的慌，就算被铜条卡住双手，溢出鲜血，也要伸手去抓住那些讨厌鬼，捉回囚笼内捏死。
　　我练就了一手飞痰绝技，可以命中空中的苍蝇，靠这绝活我吃了不少飞虫，虽然肉少点。
　　我很饿，有一次做梦当了一头牛，醒来时，笼子里的草垫子都没了。久了，我发现，这塔楼上面因为水分充足，竟然生活着一些蟾蜍和昆虫，而对于这些动物来说，我的大小便就是最好的诱饵，常常会有蟾蜍跳进笼子，好的时候，还会有老鼠糊涂的到我这里，这也就是改善伙食的时候。它们哪里知道，一旦进了我这笼子，哪里还有离开的机会。
　　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守株待兔，然后把抓来的着老鼠扒皮，制作成一个个肉干，挂在笼子边上，幸好，我制造肉干的技术很棒，再加上阳光炽烈，适晾的肉干不会坏。
　　我观察哪一个老鼠干有腐败的迹象，就先吃哪一个，我自己都没想到，就这样子的生活，持续了很久。
　　最主要的伙食还是蛤蟆，捉癞蛤蟆的时候，弓着腰，蹑手蹑脚地，一步一步地靠近它。靠近了，张开的两个手指一合，抓到手后，把它慢慢的捏，直到它撒出尿来，待它尿干净了，再把这癞蛤蟆撕了，塞进肚子里，正抵腹中饥饿。
　　我身上长了癞，来势凶猛，没几日覆盖了全身，碰上去倒不疼，只是痒，让人更加狂燥，我把自己挠的血肉模糊，虚弱的身体最容易感冒，除了感冒我得了很多的疾病，多得都数不清，每一次病好了，就会迎接下一种疾病。
　　时间，就像是垂死猎物伤口滴下的血，啪嗒啪嗒，掉落到了塔楼上，就一去不返，每个远去的瞬间，都带走了你一丝生气。
　　从我被关到这里，没见人上来过，虽然没人来给我送饭，我却一天天的活下来了，这塔楼上没有任何人出没，我随心所欲的尝试着从笼子里出去的办法，每次都会卡在笼子的缝隙中。
　　塔楼顶有个门，从没有见它开过，好像一直都是关着的。看着那个门，我总会陷入没边际的猜想，看似永远不会开启的门，好像随时都可能打开。
　　我注意到了自己的皮肤，我的皮肤变得光滑，上面的毛发都没了，我变成了那些异族人一样，我没有了毛发，如果不张嘴，不漏出犬齿，任由谁会知道我还是那个白猿？
　　就算是这唯一的区别，也未必分辨出来我的身份，在我看来，有好多异族人也都有着犬齿的，那么说来，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异族人了！
　　空荡荡的楼顶，望着一个个空笼子发呆，我脑子僵掉了，开始想一些没边际的事情。我从没有过什么坚定的信仰，我流浪过了那么多的地方，见过了那么多的人，每一个地方都有自己的信仰，自己的观念，假如你只接触其中的一个会深信不疑，可当你接触多了就会怀疑，也许，哪一个信仰都可能是对的，而哪一个都可能是错的，只要你搞明白这些，就会有更多的困惑。
　　已经绝望了，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出路，我渐渐的麻痹自己，逼着自己去忘掉一切，忘掉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身份，我还有的那些感受，我的欲望。
　　无欲则刚，我要把自己变成一个傻子，这样痛苦就会少一些，否则就会崩溃，变成一个疯子，这就是我的出路，或者是死亡。
　　我的心胸没有肥肠开阔，如果是他被囚禁在塔楼上，肯定会淡然处之，观看斗场上生死的挣扎。
　　下面的斗场上鼓声响起，关着野兽的笼子被慢慢打开，几只眼中闪着绿芒的食人兔从笼子走出。说来也巧，巨大化的食人兔一出现，天空忽然刮起了一阵邪风，一朵乌云被凭空吹到斗场，这乌云笼罩天际，将斗场隔绝。
　　狂风更盛，形成了一个小型的龙卷风，龙卷风逐渐扩大，把无数的灰尘扬起，随着风圈转的加快，膨胀，似乎是一个吞噬生灵的魔风，将要把这斗场吞噬。
　　在这诡异的情况下，太阳也悄悄的闭了眼。练兵场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黑暗之中，传来食人兔桀然的低笑，顺着那旋转的龙卷风扩散，绕着都长斗场游荡，接着，响起了无数女人的尖叫，这声音当中，有多位女性已经破音。
　　龙卷风终于力疲，盾牌一样的天空上突然射下了一道光束，如同一只矛将其刺破。
　　那道光束照在斗场上的一片沙地，映射出妖艳的红，不知是阳光的颜色，还是那沙地的本色，忽然，那道圆形光束中出现一个人影，定睛一看，竟然是这场比赛的主持。
　　主持被这光束笼罩，如同一个大神通降临，明显看得清他口中喃喃有词，突然手指上扬，直指上方被阳光刺透的窟窿，半饷之后，他全身一震，口吐白沫。
　　他嘴中再次大喝，身上震颤的更厉害了，整个斗场鸦雀无声。良久，那个窟窿越来越大，随着主持不断的吟唱，终于有了破碎的趋势，犹如碎裂的冰面，闪现出无数道的光线。
　　道道光线加粗增长，那黑云被分裂成了无数的碎块，这些碎块看起来没有关联，可从大角度去观察，这些碎块组成了一个图案，那是一匹奔驰中的骏马，骏马之前的碎云也好似是一种动物，可惜那处的光线裂痕太大，看不清原貌了。
　　众人目瞪口呆，胆小者更是不堪，有的女人钻进了男人的怀抱，有的男人钻到了男人的怀里。
　　嗷
　　伴随着主持的一声吼叫，乌云瞬间碎裂，天地之间的一切恢复如初。
　　此时再看，那场上的主持已经晕倒，被几个小打快速的抬走，离开了斗场。
　　而那些巨食人兔，则是不断挣脱着身上的锁链，拽的后面的驯兽师拖行。
　　看台上一片混乱，人们喧闹不止，眼看就有不能控制的趋势。
　　小打试图维护秩序，却起不到多大作用。斗场的管理层也是不知所措，就在哗然到了一定程度后，主持不知何时回到了人们视线，他轻轻抬手，做了一个向下压的动作，整个斗场随着安静了下来。看来，这人之前的表现，已经镇住了众人。
　　接着，主持的声音徐徐传来：“大家安静，我已经把这一切搞定了，准备比赛吧，请听新的锣声为号。”
　　驯兽师们处理好了麻烦，把那些骚乱的食人兔慑主，七只巨食人兔被牵引到斗场。
　　安排妥当以后，驯兽师们彻底离开了斗场。
　　斗场周围墙壁上，九个隧道的大门同时打开，里面各自走出一人，无不是整装而发，手持利刃，缓步向着斗场中心。
　　细看之下，这九人的步调一致，九人行走间相互照应，维护着彼此的间距。
　　“结阵！”沙大可看着七只硕大野兽缓缓的走来，大叫一声，当下发出命令。
　　这是一个简单的包围阵法，和防守的阵型不同，这种阵法要求斗士们步步为营，遇到突变互相协助。唯一要点不能慌乱，彼此的距离要保持一致，离慢慢收拢，直至将猎物彻底包围。
　　食人兔也不示弱，看着靠过来的众人，非但没有逃避，而是向外扩散，野兽的气息一点点的蔓延，斗士倒是冷静的看着。
　　“吼——”
　　其中，一只食人兔咆哮一声，脱离了队伍，向着一人冲了过来。它挑选了一个瘦弱的斗士，毫不迟疑的开始了攻击，萝卜先拔细的，这几乎是野兽的狩猎天性。
　　一切都是电光火石之间，众多斗士没想到食人兔竟主动攻击。
　　一只利爪上散发着寒光，飞速的划过了此人的身体，寒光过后，那人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只是在伤口处慢慢渗出血珠。
　　‘‘我的天啊
　　砰，那斗士直挺挺的死了，砸起一排尘土。
　　人们的惊叹声传来，看台上有人窃窃私语：“这选的是什么斗士啊，太衰了吧，明显就是凑数的嘛？”
　　两翼的斗士反应也不慢，当机立断，选择包夹，把这巨食人兔给包粽子了。
　　“吼！”刚刚得势的巨兽怒号一声，尾巴一甩，撂倒赶来救援的一个斗士，向后退回了兽群。
　　看着同伴的战功，食人兔们的凶性被激了起来，几只一同咆哮着冲向了一个女斗士，此女是一个女汉子，若不是那人头上一把金釵，任谁都会认错。
　　面对攻击，她坚毅的脸庞上没有一点柔弱，挺男性化的。
　　一张张血盆大口中喷出杀气，狂野的震撼着心灵，恐惧的的气息弥散在斗场上。
　　食人兔有惊人的咬合力，一旦被它咬到就会重伤，单不论此，就算是这些巨兽的吨位，如果不偏不倚的撞到了谁，那人当场就会脑震荡，等苏醒的时候也就成了农家肥。
　　女汉子把巨盾牌收缩到身前，紧贴躯体，另一只手则是高举开山刀，只待那一瞬间的战机。
　　猎手和斗士一样，最需要的就是把握瞬间的能力，有时一瞬间可以定乾坤，改变双方的对比实力；没把握好呢，就会遭到灭顶之灾。
　　沙大可是一个磊落的人，此时就在此女旁边，怎能见死不救，英雄救美的事怎能让给别人！
　　沙大可拎着三股托天叉，这叉子是就是打猎的，为了战斗的需要外形略有变化，仍是对付野兽的法宝。
　　沙大可在此女近邻，可是速度不快，就算以他的极速赶来，怕是在看着女汉子和巨**锋后，来个马后炮。
　　沙大可缓慢的迈着大步，脸上焦急，刚刚踏出三步就急不可耐的掷出托天叉，然后就地一个翻滚，在起身的一刹那，从背上抽出第二只叉子，向着女汉子的所在赶去。
　　被掷出去的托天叉在空中呼呼生风，破空而去。那冲在前头的食人兔，一心放在女汉子身上，哪想到会被斜刺里飞来的托天叉击中，瞬间就是鲜血四溅，倒在了血泊之中。
　　战斗中定成败的因素很多，其中的运气可谓最是重要的。走路折肋巴，全凭寸劲，沙大可翻滚中，本能的一叉，竟然刺中了巨兽，再加上二者速度的叠加，那带着倒刺的叉头没入了巨大的兔脑袋。
　　另一只围攻女汉子的食人兔，本已经进入了突击的最佳位置，此刻发现战友失力，临时改变了目标，迎向滚过来的沙大可。
　　食人兔最善于团队合作，此刻，刚一交锋就有两位同伴被挫，余下的都很不爽，第一时间向着这里奔来，锁定在了目标沙大可。
　　沙大可见势不妙，站起来就准备跑，他用力拽了拽叉在兔头里的叉子，那叉子有倒钩，拽的昏过去食人兔疼醒了，就地打滚把叉子也跟着卷走了。
　　如此生死存亡之际，沙达克果断放弃托天叉，走为上。
　　他的速度实在不入流，全力奔跑也没逃出多远，眼看就要被一只食人兔追上。
　　杀机闪现间，沙大可向着旁边一闪身，却瞥见另一面也有两只食人兔紧跟而来，见沙大可闪过打头阵的那一只，紧接就扑过来补防。
　　沙大可左右去路都被封死，跑的虽慢，心眼还灵活，此时临机应变，身体已经跳在空中。最先进攻那头，刚给沙大可闪身躲过，此时控制住了身形蓄势待发，见沙大可跃到空中，它没有急于下手，而是等到沙大可恰巧跃到最高处，隐隐有下落之势时，张开大口，跳向沙大可必然下落之处。
　　在空中是没法借力的，沙大可想要转向已不可能，要是就这样落下去了，准保成为待在的羔羊。
　　情急之下，沙大可只见一个黑影飞来，不待细看，连忙接过。原来这是女汉子抛过来的盾牌，沙抱着盾牌，及时护在了身下，带着身体的惯性猛地下沉。
　　砰，咔咔咔
　　应该是骨头碎裂的声音，守株待兔的食人兔，连呜咽声都没发出来，就被盾牌拍在了地面。
　　沙大可也是遭到了反震，在盾牌撞击的瞬间有些呆顿，良久后才有了思维，恢复神智的同时一点也没迟疑，脚下一蹬，整个人向旁边翻滚。
　　幸好沙达克战斗意识好，就在他前脚刚离开，扑击的食人兔子就到了，这二者的冲击带起了一阵腥风，沙大可再次就地滚，闪过了攻击，正好落入另一只的攻击范围。
　　眼见沙大可胡乱的撞了过来，那只食人兔带着强大的冲击，在沙达克胸口留下一条长口子。
　　沙大可险象环生，很让人怀疑他还能坚持几回合。
　　这么多生死逃顿间的挣扎，每一次都是用尽全力，沙大可此时有些脱力，受了眼下攻击后，脚下显得踉跄，眼神都有些换撒。
　　此刻，看台上的人们都看着沙大可。都对沙大可的韧性惊叹。
　　三只食人兔的围攻下仍在坚持，总能在关键时刻用出匪夷所思的手段，比如抓地上的沙土去迷对方眼静，而他现在只不过是受了些轻伤。
　　就在沙大可大放异彩的时候，其他斗士也没闲着，可惜这些人各自为战，无法发挥出团队的优势。
　　开始的紧张过后，斗士们各有分工，将沙大可打伤的两只食人兔杀死，落实了战斗果实。可是众人并非主力，从力量方面赶不上沙大可，那临场应变的反应更没有，人数虽多，却不可抵挡野兽的怒威。
　　不断有人倒下，凶猛的食人兔趁风挂起帆，一次又一次的突击，它们每一旦成功击就退，每一次都会带走一条生命。不多时，只剩不多人在苦苦挣扎。
　　剩下的人都向沙大可靠拢。
　　“啊！”沙大可愤怒了，他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拳头，朝着一只食人兔冲了上去，食人兔看到冲过来的沙大可，也不示弱的冲了过去。沙大可用手中的拳头向下猛的一砸，想要击中那脖子，却被一爪按住了胳臂，猛的一撕。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传了出来。
　　啊∼
　　沙大可惨哼一声，看着一条精肉在鲜血中飞出，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整个人失去了知觉，瘫倒在地上。
　　众斗士本来是向着沙大可这边聚拢，此刻见有了枝节都顿足不前，面对沙大可的下场无动于衷，仿佛没看到一样，虽然那种惨叫不可能听不到。
　　就在这时间，突然闪现一个黑影，一个鬼魅的身影，在食人兔将要吞了沙大可之时，清晰的出现在了沙达克身旁，人影手中的开山刀一甩，一道寒光直线落了出去。
　　寒光一闪，快似流星的开山刀，转眼间穿过了食人兔的脖子，手起刀落后，一颗血球滚在地上。
　　那人影如破风箱一样喘息，默然抬头间，发现了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世界上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沙大可就有这样的一双眼睛。
　　‘‘你真漂亮。
　　女汉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严肃的说：“少废话，我出手不是为了救你，斗场上只剩下五个人了，不要说获胜，就是想要保命都难。你明白么？”
　　沙大可捣头如捣蒜。定了定心神，沙大可环视一周，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刚刚击杀了一只食人兔，但此时情况还是危险，再怎么说场上只剩下五人了，而对方还有五只，虽然算起来是一对一，可是有几个可以独当一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