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谁

　　时间，匆匆忙忙地走过。
　　留下了精彩，留下了遗憾。
　　我们在命运的光与暗间行走。
　　头顶是天堂，脚下是地狱。
　　我们被命运遗落在人间。
　　我是谁？
　　这一世，我是王子
　　——德•吉拉尔•路易伯爵的儿子，安茹伯国的爵位继承人。
　　法兰西西北近百分之八十的土地掌握在我父亲的手中。这里是国王约翰二世从诺曼底人和英国人手中收回来的最富饶的土地，羊毛贸易使这里富饶，也使这里衰颓——尼德兰的弗兰德斯伯爵拒绝了英国人伸出的橄榄枝。他满怀忠诚地效力于约翰二世，或者说，他对赠予他财富的英国人嗤之以鼻。
　　这位心中充斥着骑士精神的国王对弗兰德斯伯爵的赞赏使他迷失在了财富和荣耀之中，也毫不例外的，英国人牵扯着勃艮第人攻进来了。
　　战火燃烧了很久，或许也会燃烧地更久。
　　这位骑士伯爵的财富、亲友甚至国家为他的无知付出了代价——在加来港被英军占领之后，战火蔓延到我居住的土地。
　　“我该做些什么，爸爸？那些勃艮第佬在叫嚣着要进攻。”
　　“乖儿子，离这里远点，如果你还信奉你脖子上的十字架，就让它永远也不要保佑你。”
　　“可是，我们的战士已经怒火满腔……”
　　“但堡垒不是你该去的地方，图书馆才是。这场战争一定很艰难，或许你应该扛起安茹的重任，但危险的战争显然不适合你。”
　　我的父亲，路易，提起了他的阔剑，振了振铠甲。奇形怪状的铁板嚓嚓作响。他左手抱着头盔，郑重地对我说：
　　“记住，孩子。战争不是热血者的游戏，它是死亡、仇恨与地狱的化身。如果你选择了战争，那么你就不可能拥有正义。”
　　说罢，他戴上了沉重而坚固的头盔。深黑的缝隙间有着闪亮的目光，锐气和执着随着目光迸发而出。我相信，他从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贵族，他是一名骑士。
　　“拥有力量不意味着胜利，只有心中始终拥有着正义，上帝也会在天堂为胜利者加冕。”
　　那火炬一般明亮的目光渐渐远去，投入硝烟与烈火的战场。
　　然而我拿起了短剑随他前去了
　　——战火弥漫到了后方，英军大炮射出的圆石弹撞击着我们越来越向后的防线。
　　“伯爵！这边顶不住了！”
　　“亨利！带着近卫团顶上去！法兰西的铁剑可不比叛变者的弱！”
　　而当最后的骑士冲上了沙堡，我望见人丛中冒出了火光。
　　“该死！是火枪！那帮英国佬居然给他们火枪！”
　　“撤退，这里不能待了！”
　　“可是近卫团……”“上帝会保佑他们，他们让更多的人活了下来。”
　　近卫团是我们最强的兵力了，而最强悍的步兵已经死了，谁能带给我们胜利？
　　“不要管伤兵了！顶住后面的墙，火枪团上来！那些有腿的知道该怎么活！”
　　我相信，我再也见不到那个有绅士风度的父亲了——哪怕他的爵位也是通过战争得到。
　　“路易！”
　　他从一个勃艮第铁甲兵的胸口拔出了银红色的阔剑，又冲向另一个扑上来的盾兵。父亲从坡上一跃而下，径直冲倒了盾兵，一转身，飞快地用手一把夺过刺出来的匕首，又用力射出，刺死了不远处的弓箭手。
　　战争已经混乱得不成样子了。
　　“博尔！”我呼叫着父亲的副手。
　　“去帮帮他！”“长矛团跟我来！”
　　父亲的身躯挡住了我的视线，隐约有一丝火光亮起，狠狠地冲击着父亲的盾牌。盾牌被这一枪打出了碎片和残屑，他也倒在了地上。“快！快！”一支弓箭射了过来，穿透了盾牌。博尔团长已经急不可耐了，一横长矛推倒了两个前来阻挠的盾兵，踩着敌人掉落的盾牌飞跃过去，一把握住父亲曾持着盾牌的手。
　　“感谢无能的上帝，他又一次没能杀死你这个刽子手。”
　　“谢了兄弟，下回的。”
　　父亲扯着满是泥土的脸一笑，挣着站了起来。长矛团和盾甲团已经先一步攻入了对手临时搭建的木架和沙垒，在城头竖起了法兰西的蓝色旗帜。
　　博尔握紧了长矛跟上了部队，而父亲缓缓退下来处理伤口。
　　“父亲！你怎么样了？”
　　“还好，估计左手拿不了弓了……以后倒可以练练那家伙的长矛。”他忽地笑了一下。
　　“那家伙就是不要命了我也死不了，要是英国佬多给几支火枪，估计他得先倒下去。”
　　“……”
　　然而他从随军牧师那里要来了一个十字架，居然开始祈祷了起来。
　　感谢上苍？我听到的居然是天佑法兰西。真是个十足的异教徒，也是个完美的爱国者。
　　“呵，呆子，上帝怎么可能保佑你？”旁边一个受了伤的士兵笑着说，或许他并不知道这是伯爵，也并未听见他在说什么。
　　父亲对他一笑“我只是报恩。”话音未落，人已经离开了。营帐里只留下牧师对新兵匆匆忙忙的提醒。
　　无趣于别人的惊奇，我默不作声地走回宿所。这里是唯一使我安静下来的地方。
　　战争？
　　我的心才刚刚平静下来。
　　终于……“呕……”控制不住自己的肠胃。第一次上战场不意味着接触热血和硬气。当回想起士兵被炮弹打成碎片残渣、一个个头颅被火枪和长刀削平的时候，我已经脸色煞白。
　　“这就忍不住了。”我对自己说。“未来的路还长着。”
　　而另一面，更多的新兵面临这些生的恐惧时，选择了逃跑或直接眩晕，成为双方阵地上的共同敌人——至少勃艮第佬也曾是骑士。
　　说到骑士，我的目光停在了宿所——也是书房的板桌上。垒起来的厚书是智慧，也是逃亡者的累赘，然而父亲却义无反顾地带上了这些，或许是放不下先辈吧。
　　我随时拾出一本书。很薄，摸上去有芸草（用来书籍防腐）的清香，让人想翻开看，而上面刻画的宗教字符又带来一种深深的沉静和肃穆。“תעלומותמסתוריות”
　　“奥术之谜。”我轻声读出这个圣经中才会见到的字符。
　　“异端。”我撇了撇嘴，表示鄙视。
　　然后继续翻开了这本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