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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仕明屈膝坐在黑暗里,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敲击着桌面:“不管你信不信,我放过你一次。”他的眼神里有着他自己都分辨不清的一丝暖意。
魔王却没看到,他低着头,静静地看着桌面:“为什么?”
“你不明白吗?”王仕明摇头:“我以为你明白的……那我,为你找一个理由好了。比如……”他收回敲击桌面的手,声音很轻,像带着笑,“比如,我已经知道这是一场埋伏,而你,绝对有办法让我杀不了你。”
魔王却松了口气,“你都知道了。”
“算是吧。”王仕明意味不明道,“人间的生活我还是愿意珍惜一下的,被中断始终不好。”
“你还懂得珍惜?”魔王抬头。
王仕明垂下眼:“总要装一装的,说不定有一天就真的懂了。”
“呵,”魔王起身,“但愿我能看到那一天。不过既然你已经发现了,我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
王仕明笑了笑:“慢走不送。”
魔王走后,王仕明抬头:“会有那么一天的。”他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些痛,但他居然有些享受,他已经忘记痛的感觉许多年了,这种痛里夹杂着的温暖似乎是他许多年前拥有过的。————————————————————
曜江——汐之北岛,殷常留坐在上座,晴离让荆延添好茶后便让他离开关好门。
“离忧,不,是曜,他怎么样了?还没死吗?”殷常留语气淡淡。晴离恭敬答道:“没有。”
“没死……我来早了。”殷常留语气不明。
晴离忍不住问:“域府司和他也算是朋友,怎么反而希望他死呢?”
殷常留看他一眼,不打算隐瞒:“他是父亲(此处指临汐)用一残魂所造的御道者,父亲将大半法力与他,只为他能守好本职。可他分明是个无心无情的杀人怪物!”他有些激动道,“你知道,那天我去梓馥洞里看到了什么?!我看到,是他!是他杀了父亲!”
晴离睁大眼:“不会是误解吧?梓馥洞里仙气缭绕,或许看花了眼……”仙气阻断禅机,他自然也无法推演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殷常留摇头:“如果不是父亲临终要我发誓三千年不许说出,我也不会瞒到现在。”他握紧了茶杯:“朋友?我从不承认自己有这样的朋友。他这样的神不该受到天谴吗?”
荆延听得云里雾里,端着托盘走远了。晴离的眉头微蹙:“曜君在凡间。”
常留惊愕松手:“凡间?他怎会去了那里?”
晴离摇头:“他失了忆,我便收留他,于两千九百多年前应天道循环往人间维持幽冥界与人间术界之和谐去了。”他并没有提到自己下了咒术的事。
“他居然肯答应……”殷常留默然。
“他说他正好有事儿要办,就应下了。该不会回来了吧……”他似有深意地说了句。
常留摇头:“他会回来。凡间再好,但曜江才是他的家,他虽无情,但与曜江牵扯太深,他逃不掉这份因果。”他笃定地说道,“就算用万人祭,他也要回来的。”
“嘶……”晴离吸了一口凉气,“万人祭开天路可是天道大忌,动辄灰飞烟灭,不可能,绝不可能……”
殷常留笑:“那我们就来打个赌,看他到底会不会回来!”————————————————————
天上三天,人间三年,说快也快,说不快所有事情也已经在它该在的道路上运行。
这一年早春,不算寒冷的清晨,当年的鸷鸟衔来青色的灵果送给王仕明。
“小鸷鸟,谢谢你来看我。”十一岁的少年摊开手掌,鸷鸟很自然地落在他掌心。他拈起青色的小果子,笑道:“你这小家伙有心了,不过,你的因果施错了人。”他跪坐在地,把小鸷鸟放在盆景的细枝上。
“不过朋友间不计较这些,我还要,你帮个小忙。”他莫名笑了笑,摊开一张纸,指尖泛着蓝光极为迅速地在纸上勾画着什么,而后在鸷鸟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将它抓住裹入纸中,指尖一点,鸷鸟惨叫一声,血色很快将纸泅成红色,他脱手,纸球落地,幽蓝色火焰升起。
他不看一眼,只看着掌心鸷鸟的血迹慢慢消失,渗入体内。转眼看纸球时,纸球已化作灰烬。他忽然咳嗽两声,失力一般仰躺在地上,双眼有些迷离:“朋友啊……好像离我太远了……等你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会有更多朋友的……”他像在安慰自己,又或许,在安慰别人。
“少爷!”赖文一跑过去扶起他,“您又发病了!我打电话给景医生!”他的着急倒不像是装的。那种慢性毒药的服用期只有一年,只要连续服用一年,之后进入蛰伏期,身体会一天不如一天,而且医院只会查出血竭症,无法证明是中毒。
一个正常人,从服药到死亡需要大约五年的时间,他给王仕明的药加的是正常人的两倍,但双倍叠加虽有效果,却不会产生两倍的效果。据景浩估计,王仕明的身体很难再熬过一个冬季,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是他们为王仕明划定的结局。
“很难受吗?”景浩按了按王仕明的胸口,他对王仕明的亲近是真心的,希望他死却也是真心的,加大药量是他的主意。他十分珍惜王仕明这个朋友,却偏又容不下他。
王仕明扶着他的手坐起:“你该知道的,我这病不会让人很难受。”
景浩:“你再躺一会儿吧。”
王仕明摇头:“再躺就该被爸爸看到了。”他眼前还有些重影,但能够站稳些了,“你来拜年不送礼物可不行。”
景浩哑然,听见外面的停车声,随即明白他的意思:“单纯来看看你,你现在腿好了,也不经常出去玩玩?”他绕着王仕明走了一圈:“不过,你看起来心情不错。”确实,王仕明心情好的时候,会更无害一些,让人真正想亲近。
王仕明没否认:“过年了,等一位该来的朋友。”
“嗯?你说的难道是我?”景浩觉得有趣,却没有料到王仕明会摇头。
“你不会吧,一个宴会而已,你真和那些小朋友玩儿到现在?”景浩一脸不可思议,王仕明怎么看都不像会挤出时间无聊到去骗小朋友玩儿的人。
王仕明带着莫名的笑意看了他一眼,轻咳两声:“爸爸说,他从金泽来。”他将目光转向手中的茶杯,抿了一口微凉的茶水:“隔着海呢。”
景浩精神一振:“你是说……”
王仕明放下茶杯,目光有些幽然:“人生,总该要做些有趣的事才算得上完整,我现在做也不迟。”
景浩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他不明白,王仕明是真的不在乎生死还是另有图谋。他当初也是因为明白下毒很大程度上瞒不了王仕明太久,才会想着加重分量,只是,传回的消息里,王仕明一次不漏地喝了那些药。王仕明,绝对不蠢,可究竟是为什么……
王仕明一脸怪笑地拍开他刚抓上自己手腕的爪子:“你知我好茶道,你想喝茶,我另外找一天煮给你。这杯毕竟是我喝过的。”
景浩看着打开的门收回了话头:“那好吧,到时候你可别嫌我麻烦哦。”
“是景浩啊,你也来看仕明了。”金婵同他打着招呼,“我还怕仕明觉得闷呢。”
王董换了鞋,他身后是个十四五岁的俊秀少年,穿着小西服:“仕明啊,你不是学过日语吗?跟这孩子应该有些共同话题。哦,之前跟你讲过他的,来,陆源,这是我儿子仕明。”
陆源似乎有心事,一脸的纠结。金婵拉他坐下:“坐吧,在这里不要拘束。”陆源只好坐在了王仕明身旁。
因为陆源似乎只会说日语,所以只有王仕明和他说得来。
……
王仕明:“你不喜欢这里吗?”
陆源摇头:“我只是担心,会连累你们。”
“爸爸,他说会连累我们是怎么回事儿?”王仕明问王董。
王董闷闷的不说话,金婵道:“陆源的妈妈是日本人,孩子从小在那里长大,可几周前他在京都旅行时发生了一场故意杀人纵火的案子,现场只有他一人存活,警方怀疑他是凶手……”
“老爷,夫人,少爷,饭菜已经做好了。”赖文一打断道。
王仕明看了一眼挂钟:“哦,吃饭时间到了,咱们先吃饭吧。”他推了推在身旁昏昏欲睡的景浩:“留下吃饭吗?景叔叔。”景浩打了个哈欠:“年夜饭还是回家吃的好,今晚不去姨夫家,他可会扒了我的皮的。”
王仕明很热心地介绍菜色给陆源,或者帮父母夹菜,他自己并没有吃多少。
谁都知道这样躲不是办法,陆谨言打来几通电话,都说陆源现在陆源情况很不利,几乎没有律师愿意接这种板上钉钉的死案子。
晚饭过后,王仕明陪陆源看电视。他微闭着眼睛,眼前渐渐出现一片火海,里面的黑影忽隐忽现,或许是正在被烧焦的人,又或许是企图救火的人。他抬头,一个女孩儿看向他的目光在火光中摇曳不定。大火逐渐蔓延到她身上,她朝他诡异一笑,从高楼上跳了下来。
王仕明在她身旁蹲下身子:“真可惜,这么好的书。”他眼看着女孩儿和书一起化作灰烬。
陆源就坐在王仕明身旁,他时不时看王仕明一眼,这个小孩儿虽然比自己小,但那双眼睛仿佛有着看透一切的魔力。实际上,和他相处时是和母亲一样让人想放下戒心的。
“停。”王仕明吐出一个字,睁开眼,陆源下意识地停下切换频道,只听见“砰”的一声,是电视里有人从高楼扔下西瓜的声响,那溅开的汁液像极了……陆源冒出了冷汗。
王仕明笑了笑:“没有你爸爸的通知,是不能放你回国的。”
陆源要说的话全咽进了肚子里:“你真聪明。”这次开口却是很流利的中文,王仕明没有多惊讶。
“我不说中文只是怕叔叔阿姨问起那天的事儿……”他僵硬地笑了笑,显然真不想提那件事。
赖文一让人泡了两杯奶茶给王仕明和陆源,陆源见有人来了,接过奶茶用日语道谢。王仕明笑了笑让端奶茶的人下去,两人聊了一会儿:“我帮不了你,但有人可以……”他说完将奶茶放在桌上,闭目休息。
陆源不明白王仕明怎么说到一半停下了,正要起身叫他,突然头脑发昏,趴在桌上睡着了。
赖文一进门后,身后几个仆从将陆源抬了出去,放进后备箱。他则抱起王仕明坐在前面。
车子很顺利出了门,赖文一一路开到郊外,在一栋废弃的房子面前停下,有人从后备箱把陆源弄了出去后,他又开车载王仕明回去。
“我们去书店。”赖文一习惯性地答了是之后反应过来猛地踩下刹车,“少……少爷,你……”
王仕明看他一副呆愣的样子觉得好笑:“怎么停下了?哦,我刚刚未喝奶茶。”
“你都看到了。”赖文一平静下来,“是了,怎么瞒得过你。”他手中多了一把匕首和一面有哥罗芳的手帕:“这种死法不会痛苦的,少爷。”
王仕明笑了笑,把车帘拉上:“请动手吧,不要溅了血迹在身上。”
赖文一默然良久,他从王仕明的眼中根本看不到对死亡的恐惧。他本来也没打算杀王仕明,此刻只好放弃威胁,把东西揣回兜里,拉开车帘:“我们去书店。”
车子在沉默中疾行,王仕明看向窗外越发热闹的街道,喃喃道:“人间,还是热闹起来更简单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