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协议

　　就像大家伙儿都知道的那样，所有的不期而遇其实都是如期而至，这个世界总会激起一股力量推着人向前。
　　所以江风被唐黎推着来到了众人的面前。
　　“你干嘛？”江风想把脑袋转过去，却被唐黎强硬地按住了脑袋。
　　“他们看上我了。”唐黎在背后小声说道，“配合我一下，等会儿不管我说什么你都答应，不然咱俩这统一战线明天就得解散。”
　　统一战线指的是两人一起悄悄调查列车事件后续这件事，因为签了保密协议，不能把事情泄露出去，要想满足他们自己的好奇心，所有调查步骤就只能亲力亲为了。
　　江风站在唐黎旁边，跟个没有感情的保镖一样，还未褪去的少年气完全暴露出了他浅薄的底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一拳下去，这小子得立马倒地。
　　唐黎可不管这些，大声说道：“要我加入，可以，但我得带个人。”
　　“他？”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过来。
　　沈主任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缩在墙角，似乎笼罩在灰白背景里的悲哀人影。
　　“唐念星，这是你妹妹男朋友？”
　　“啊？”
　　唐念星沉重地转过头。
　　“噢，那不是。”
　　“你确定？”
　　“确定。”唐念星全程只用眼角余光看江风，注意力都在唐黎身上，“妹啊，回去好好上学吧，没必要掺和这档子事儿。”
　　“我不！”
　　唐黎眉头一挑。
　　“哥你每天回家什么都不说，问你就是傻笑，不然就是搪塞，我可是你亲妹妹诶，有什么事情不能和我说的。”
　　唐念星一言不发，挠着头，嘴巴一张一合，就是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还是这样，每回都是这样！”唐黎的声音有些不满，“这回列车也是，那个怪物差点都要把你妹吞了，完了还要你妹签什么保密协议，有你这样的亲哥吗！”
　　“你知不知道，网上那些聊诡异事件的帖子，我每天看了都很害怕，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就怕什么时候，一觉醒来床头多出一个鬼影，门口洒满风筝，水龙头里渗出鲜血，你知道我每晚都是怎么才睡着的吗？”
　　“怎……怎么？”唐念星的嗓音开始颤抖了。
　　“我把咱俩小时候的照片翻出来，把你的旧衣服铺在床单上，只有哥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才能稍微有点安全感。”唐黎的神情有些伤感，“我以为，哥能一直保护我……”
　　“妹，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真的吗？我不信。”唐黎摇摇头，语气低沉，“你甚至连列车上那件事的真相都不愿意告诉我……明明，你什么都知道的。”
　　唐念星全身一软，倒在了墙角的花盆边。
　　“妹妹……工作必须保密……”
　　“妹妹……工作必须保密……”
　　“妹妹……工作必须保密……”
　　他失神地望着亮堂堂的天花板，嘴里喃喃自语着。
　　“你哥怎么回事？”江风小声问。
　　“大概是工作需要他保密，但亲妹的生命确实也受到了威胁，公事和私事纠缠在一起让他昏了头吧。”唐黎随口解释了一句，语气十分正常。
　　江风还没见过唐念星和唐黎这对兄妹平时是怎么互动，现在看来，那个在面对怪物时暴怒得像狮子一样的唐念星，只能被女魔头唐黎玩弄于鼓掌。
　　话说回来，包里的面具怎么没声儿了呢。
　　刚这么想着，一声悠长的叹息在耳边响起，似乎是在感慨，又像是难得的怀念。
　　“真不错啊，这个时代的新人们，比前辈们有活力太多了。”
　　面具再次沉寂下去。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沈主任看了一眼唐念星，低声点评了一句，随后走向唐黎，“你的要求我可以接受，但我不能保证你俩一定在一个部门。”
　　“为什么？”
　　“一般来讲，要想踏入我们这个体系，首先得经历笔试和面试两场考试，就像那些一窝蜂去参加硕士考试，或者公招的大学生们，只有在笔试成绩合格后，才有资格参加进一步的面试。”
　　“我也要参加？”
　　“你不用。”沈主任否认道，向旁边伸出一只手，立刻有人递了一个档案袋过来，“你属于特招生中的特招生，说得粗俗点，就是走后门进来的。”
　　“走后门……”唐黎好像不太满意这个说法。
　　“这扇后门，我们开了十多年，一直没人能走进来，直到我们找到了你，小唐同学。”沈主任对唐黎亲切地解释道，丝毫看不出先前和唐念星对骂的火爆模样。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锋锐的美术刀，先在档案袋的边角切开一个口子，随后拉开封条，从口子里摸索出一条细线，他拉动这条细线，档案袋自动滑开，一份写满了字迹的文件冒了出来。
　　“来，小唐同学，咱们先把这份文件签了。”
　　“这是什么？”
　　“只属于我们部门的深度保密协议。”
　　“他呢？”唐黎拍了拍杵在身旁当木头人的江风，“他不用签？”
　　“那个谁，再拿份文件过来。”
　　很快，一份像是刚打印出来的保密协议递到了江风手中。
　　“他能走后门吗？”唐黎还没忘记这茬。
　　“不能。”沈主任回答，“不过他可以参加考试，通过考试了就能进来。”
　　唐黎转头望向江风。
　　“我可以参加考试。”江风小声说。
　　“万一你考不进来呢？”唐黎表示怀疑。
　　“不可能。”
　　江风的回答简洁而果断，毫无起伏，也感觉不到多余的情绪，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唐黎不知道江风这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就像在列车逃亡的最后，他竟然靠在了铁壁上，淡然地说他在等死，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在唐黎过去十多年的人生里，她从没见过脑回路这么清奇的人。
　　“行吧，我相信你。”
　　现在江风的态度和那时候是一样的，他说等死就是真的等死，这回他说不可能考不进来，应该也是真的。
　　大概……
　　唐黎翻开协议，看一眼都欠奉，唰唰地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了。
　　江风翻了翻协议，这份协议除了中文，居然还有英文和拉丁文，上面的内容虽然依旧是要求他“保密”，但江风本能地感觉到了古怪。
　　不过他还是把名字签了上去。
　　一个人走过来，小心地拿走两份协议，分别装进不同的文件袋里。
　　沈主任伸出右手，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
　　“两位，饿了吗？咱们先吃饭吧，不急于这一时。”他脸上的笑容都要满溢出来了。
　　刚才最急的不就是你吗？
　　唐黎在心里迅速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