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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德的面铺越来越热闹,生意越来越好,只要吃过的必然成为回头客,因此张德早已笑得整天嘴巴咧到耳朵根。受到张德的启发,雪鹿突发奇想,想要刺绣贴补家用。
于是沦落为黑猪饲养员的梅兰竹菊终于解脱,分外殷勤地教授雪鹿刺绣的方法。令雪鹿高兴的是,如同张德的面铺一样,她的刺绣也卖的极好。不过两三日,她便赚了整整三百两。
梅兰竹菊没敢告诉雪鹿真相。
正如陈天成没敢告诉她,她的所谓刺绣全部被他买了下来。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活在虚假的成就之中,未必就不幸福。说不定哪天雪鹿就真成了刺绣名家。任何一门行当,只要做到了大家的境界,便不再局限于行当之中。听说皇帝柴邵在除夕夜赏赐了说书大家窦保全一柄玉如意。
有了这柄玉如意,便是文渊阁大学士见了也得平等相交。
至少表面上如是。
再说了,陈天成也没指望雪鹿能在刺绣上有什么成就。他只求雪鹿能开开心心就好。
雪鹿学刺绣的第一天,扬州城发生了一件大事。豪阀姬氏老太爷姬云驰被瘦西湖的清倌人云裳指着鼻子大骂,姬腾举已经跪在自家大门外一天一夜了。
没人敢对他指指点点,敢的人都被姬家的豪奴打得半死。
但默默看笑话的人却很多。里三层外三层。
姜云鹏被自家老爹锁在了屋子里,不许出门。古守道喝的酩酊大醉,士子们使劲唤也不醒。无奈,劲竹诗社的社友找上陈天成门来,特意拾掇了一番,换上低调但绝不廉价的阴镂青花云锦,便骑在高头大马上往姬家而去。
马也是龚守贞送得。颇为英俊,是西域大宛马,价值千金。
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龚守贞在天下第一等富庶的扬州做了五年知县,早已搂得盆满钵满。
马蹄儿哒哒,陈天成却在琢磨云裳这是在搞哪一出。
一路行去,绞尽脑汁都没能想明白,下得马来,陈天成蹲在姬腾举面前,小声询问道:
“云裳这是干什么啊?打定了主意瞧不上你?”
姬腾举早已冻得嘴唇青紫,浑身打摆子,呵出一道白气,颤颤巍巍地道:
“陈兄,能命人煮碗姜汤给我喝吗?那帮忘恩负义的奴才连碗姜汤都不敢给我。”
“你等着。”说完,陈天成便从人堆人找出一老者,冲他作揖道,“老先生,能否劳烦你给那位买碗姜汤?”
说着,一锭十两银子便递到了老者的手上。
余者视线火热,恨不得银子飞过来掉进自己的怀里。
老者笑得露出几颗孤零零的牙,笑着道:
“当不起老先生的称呼,小老儿这就去给那位公子买姜汤。”
“陈兄真是心善啊!”姬腾举哆哆嗦嗦地说道,“那老者……破衣烂衫,鞋子破了几个洞,家境贫寒。你这十两银子,却是能让他天天吃肉整半年了。”
“一时心血来潮而已,给他给别人都无所谓。姬兄……咱们还是谈谈你那位云裳姑娘吧!”
“唉!”姬腾举无奈地叹气摇头,道,“一言难尽呐!”
陈天成嗤笑一声,“有什么一言难尽。无非是你赎了人家,却不能娶她。你家那老太爷不同意罢了。只不过……云裳倒也是英武,竟敢指着你俩老太爷的鼻子骂。多少年没人敢这么干了吧?你家老太爷到底说什么了?”
“……纳云裳为妾”
“哈哈哈……怪不得怪不得!”陈天成压根不理睬姬腾举黑得如同锅底的脸色,显得分外开怀,“你家老爷子这是以退为进啊!知道云裳必然不得同意,你们这姻缘便算断了。却不料……哈哈……被人家女子骂了!”
“唉……”姬腾举不住得叹气,“没人罚我跪,我是自个儿要跪。我寻思着,这么一跪,或许便真能跪出来个明媒正娶。陈兄,你去吧,毋需管我。”
“也好。我也想看看,姬家老太爷的心肠到底是硬还是软?”
说完,陈天成便真的不再管姬腾举,牵着马,坐到了不远处的上善茶楼上,倚着窗,喝着茶,静观事态发展。
茶馆里,说书先生正讲到十八棍僧救唐王,“说时迟那时快,长剑即将临颈,少林寺的僧人一个旱地拔葱便将持剑的歹人抱了起来,一根齐眉棍,打得那反贼口吐鲜血,脏碎而亡……”
茶客们轰然叫好,却没几个扔赏钱。
坐在台下的童子苦兮兮一张脸,尽是剥着花生吃。
姬腾举已经跪了三个时辰了。
冬日的太阳落山早,红艳艳的夕阳挂在枯枝上,晚霞如血,壮丽非凡。
老者每隔一刻钟便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姬腾举咕噜噜灌下肚。
陈天成在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制止那老者,也许冻得生死不知的姬腾举更能唤起那位看似慈眉善目,实则心硬如铁的老太爷姬云驰的怜悯。
事实却并非如此。
在陈天成真的唤住了老者,任由姬腾举跪倒在冬夜里时,那座整个扬州城除了县衙之外最宽的门户依旧没有打开。
陈天成长长叹了口气,走下临近打烊的茶馆,抱起姬腾举丢在马背上,马蹄声哒哒,撞碎可一片宁静的夜色。
茶馆里有两个愁眉苦脸的人,一个老翁,一个幼童,同样逐渐走出茶馆,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