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圣城

　　一梦惊觉到都城。
　　圣城以内城为中心，有无数条大道向远方延伸，这些大道由长条巨石所铺，每条道路之间都有碎石小路连接，无数条小路与无数条大路互相交错成蛛网将整个城市笼罩。
　　路边青石、木质的墙体上涂满各种颜色的涂料，旅店门前被涂成白的木门微微晃动。
　　斯隆走下马车，他下车的瞬间仿佛要坠入深渊，探不到底。
　　繁华的街道上房屋林立，人头攒动，不远处有歌声传来。
　　“如云般沉寂”
　　“似梦般华丽”
　　“被遗忘的秘密”
　　“今日终被记起”
　　……
　　……
　　斯隆似有所感，看向歌声的方向，但视线遭到无尽的人群的阻挡，他心中也没多想，直接进入店内，瑶姬紧随其后。
　　店中的客人都把目光看向进来的新客人，最终把目光定格在瑶姬的身上，她那酒红发色和五官的轮廓在这里显得分外扎眼。
　　瑶姬感受到了这些目光，她感受到他人目光仿佛蛞蝓爬过自己的伤痕的手指，爬过微黑的脸颊，爬过明亮的瞳孔，最终停留在自己的头发上，留下的液体，黏黏湿湿冷冷。
　　但瑶姬没有看回去的勇气，她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斯隆的身后，仿佛寻求庇护。
　　瑶姬虽有东方血统，但相貌继承母亲，拥有的东方血统仅仅让面部轮廓稍稍柔和，眉眼之间不再深邃。酒红偏黑的长发，炯炯有神的黑色瞳孔，深色皮肤，典型的吉普赛人相貌。
　　瑶姬身穿毫无修饰的浅蓝色服饰，站在斯隆的身后，听奥雷里亚诺跟旅店老板打着交道，右侧声音嘈杂。
　　这个旅店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
　　前半部分是酒馆，二楼和后面的房子才有客人的房间。前台的右侧有一个酒台，酒台的四周布满了桌椅，此时正是正午，来此的人不算多，一共三行人。
　　离前台最近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妇，两人只是单纯坐在那里聊天，没有酒水，男子神采奕奕在那里炫耀着功绩，女子戴着新婚戒指的左手自然悠闲地搭在桌子上，右手托着脸庞认真倾着，但视线不时飘忽到这边。
　　右后侧有一个老者，面色如铁，桌前有数个空瓶，明明喝了许多却不显任何醉态，斑白的双鬓似乎在叹息黄金水桶中不断抛洒出去的时光。
　　旁边的桌子上有一群少年，共五人，似十五六岁的模样，均身穿藏青色长袍，胸前绣有金色的郁金香。这帮人在那叫着，嚷着，狂欢着。
　　在奥雷里亚诺一行人进来后，一人努嘴示意其他伙伴转移视线，众人看到吉普赛人标志性的相貌，于是就盯着瑶姬，嘴里嘟囔着什么。
　　————
　　“订好的三套房间。”奥雷里亚诺身着长衫报出自己的名字，便排出九文大钱交给旅店老板。
　　“九文大钱！”那群藏青色长袍少年高声嚷道。（假的。）
　　————
　　“订好的三套房间。”奥雷里亚诺确乎有点像一棵树，坚壮，沉默，而又有生气。他报出自己的名字，接着咬着牙，跺着脚，将一百元交给旅店老板，他知道，属于自己的新车没了。
　　“一辆新车！”那群藏青色长袍少年高声嚷道。（……）
　　————
　　“订好的三套房间。”奥雷里亚诺报出自己的名字，旅店老板得到确认后便对着一行人进行登记。
　　“所以......什么时候吉普赛人能够进入圣城了？”藏青色长袍少年中有一人站出，剑眉如锋，神色倨傲。
　　奥雷里亚诺转头看过去一眼，没有理会，将一袋金币交给旅店老板。
　　“先交一个的月的定金。”
　　“好的…订好的房间在后面，请随我来。”旅店老板到那帮藏青色青年，纷纷离开酒桌走了过来，点头示意一下奥雷里亚诺，轻声说道。
　　“千万别跟他们起了冲突。”旅店老板小声提醒道。
　　他倒是不怕有人在此寻衅滋事，能在圣城八大主道上开设旅店，谁还没个背景后台了。他只不过听奥雷里亚诺的口音中听出这一行人来自奥斯丁，同为老乡，提醒一句罢了，至于听没听进去，则与他无关。
　　“呜哇……装作没听见？”剑眉少年站在后侧，其余四人似众星捧月散在周围。“吉普赛人不得入城，难道……你不知道吗？”剑眉少年走上前来，傲然睥睨盯着瑶姬。
　　“这我还真不知道。”斯隆转过来，将瑶姬拉到身后。
　　奥雷里亚诺见状，先点头向旅店老板表达谢意，后转身向前，站立在斯隆身后，菲德尔也如此，三人将瑶姬围住，以此阻挡外部的视线。
　　新婚男子皱皱眉头，停止了对新婚妻子的吹嘘。
　　“我原谅了你的不知道。”男子看向比自己矮上一头的斯隆。
　　“现在你也知道了，那么……请吧……”
　　剑眉少年露出亲切的笑容，眼睛似月牙儿般。他拉平服饰上的褶皱，伸手向外施礼。
　　瑶姬低着头躲在斯隆身后，看不清神色。
　　菲德尔用看着智障的关爱眼神看向剑眉少年。
　　斯隆只在书中看过这种情形，还是那种骑士小说中，酒馆中卑陋龌龊的酒鬼对美丽少女出言不逊，少女金色睫毛下的眼神惊恐又无助，温文尔雅的骑士挺身将美丽少女从困境中救出，两人从此陷入爱河。
　　斯隆看了一眼身后的瑶姬，他反正没看金色的睫毛，蓝宝石的眼睛。他只看到瑶姬酒红色的长发还没完全恢复光泽，自惭的双手收入袖中。
　　“不用怕哦……”靡菲斯特身穿毫无修饰的黑衣，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用手轻抚瑶姬低下去的头。
　　斯隆看到靡菲斯特出现，原本要说出反驳的话没有说出来。
　　“哎…”
　　“这世上真有这种事情啊…”
　　斯隆自叹，说出自己才能听见的话语。
　　菲德尔见斯隆未动，于是自己向前几步，走到剑眉少年的面前。
　　靠近，看向他。
　　剑眉少年以同样凌厉的眼神看他，虽然嘴角还带有微笑。
　　“你是在找死吗？”菲德尔虽平时顶着一头卷曲的淡棕色头发，对谁都是和和气气，脸上挂着发自内在的温和笑意。
　　菲德尔在这一段时间里没有丝毫展露出自傲的一面，但还是自负骄矜的。斯隆本身的才智和性格很让菲德尔欣赏，况且斯隆后面还有那位存在。奥雷里亚诺不经意时流露出来的威压也让菲德尔不禁好奇，而瑶姬…呵，傲慢不是用在这里的。
　　“怎么能这么说？”剑眉少年呼出的酒气拍打在菲德尔的脸上，他并没有把眼前这位小孩放在心上。“我可对你们没有丝毫的恶意呢…但毕竟这是‘规矩’，你也得遵守是吧？”
　　“城门的守卫都让进来了，结果你却说不让进？”斯隆见两人间气氛剑拔弩张，赶紧插两人的中间。
　　“的确没有明文规定，但这我也是为了你好，万一最近城里丢了什么东西，圣城的执法者要找那位吉普赛姑娘的麻烦……对你们也算是一个麻烦嘛，我这可是好心提醒哟。”
　　斯隆没有答话。
　　菲德尔遽然间踏出。
　　挥手。
　　一拳当空，直袭面门。
　　————————————
　　（“订好的三套房间。”奥雷里亚诺思维像在神经上飞跑，报出自己的名字，“我……”
　　那群藏青色长袍少年高声叫嚷着：“我便是我呀！我的我要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