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多时，几个不良人陆续来回报消息，展留名一一听了，不时点点头。而后对梁白衣说道：“有几户人家较为可疑，我们可以一个一个去查一下。”梁白衣点点头，两个人随着一个领路的不良人一齐动身。
　　原来展留名早有吩咐，一众不良人在挨家挨户敲门的过程中，要格外留意看上去有武艺在身的成年男子，南人口音重点关注。而梁白衣也特意“提点”了一下他们，可以借各种机会闯进人家宅院之中检查。
　　这种趁乱打秋风的事情本来就是一班不良人先前最擅长的活计，自然熟稔。整个安乐坊这一夜被这些三五成群的不良人搞得鸡犬不宁，不知有多少老幼妇孺受了惊，也有身怀武艺者奋起反击，任红刀就是一个。
　　外面呼喊声一起，任红刀就已经瞬间睁眼，透过窗子看见远处映红半天的火光。不多时，拍门声响起，他立刻翻身站起。原本就是和衣而睡，也不必再穿，隔壁房间传来一声女子轻呼：“师兄。”
　　“没事，我去看看。”任红刀低声安抚了她一下，转身走进庭院中，穿过庭院去开门。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反倒让他放下些心，应该不是针对他们来的。
　　果然，门外是三个黑衣不良人，上来就说：“安乐坊东边有人家走了水，家家户户的男丁都要带着水桶去帮忙救火，快去。”
　　说话间，三人就迈步往院子里走，任红刀一伸手拦住，当先一个不良人冲他说道：“咱们还要检查一下屋子里还有没有男丁。”
　　任红刀说道：“只有我一个男人，屋子里都是女眷，大半夜的怕受了惊，就不必看了吧。”
　　另一个不良人笑道：“嘿，谁知道有没有人偷懒，我们总要进去搜查一下才做得数。”说罢就要继续朝前走，任红刀一把扣住他肩膀。
　　“唉？你！”那个不良人一甩肩膀，却没有挣脱开任红刀铁箍一样的手，当即左手就朝任红刀推过去，任红刀不理他，将扣住他肩膀的手径自一甩，直接将他丢出门外。另外两个不良人也已经冲了过来，任红刀双手拨开两人的拳头，一矮身同时抓住两人的腰带，轻飘飘的就把两个人都丢了出去，三个人一起在门外叠了罗汉，半晌爬不起来。
　　任红刀去墙角拎起一只水桶，走出去蹲下身道：“我这就去救火，三位也不要惊扰了我家中女眷，赶紧去通告别人吧。”
　　说罢，回身给门上了锁，便朝火光处走了过去。一路上陆陆续续有许多居民被从家中叫了出来救火，都是骂骂咧咧的，看来那些不良人行事确实是天怒人怨。
　　“大唐。”任红刀嗤笑了一声，就被人呼喝着叫过去打水去了。他身强力壮，做起这种事自然也是闲庭信步，他有意放慢速度，所以混在人群中也不显得如何乍眼。却不知，远处已经有两个人盯上了他。
　　“是这个人吗？”
　　“是，他一个人就能轻松摆布属下三人，感觉他好像没怎么用力我们就爬不起来了。南人口音，屋里有女眷，和梁爷交代的差不多。”一旁的不良人应道。
　　“你看着他点，要是他想回去就拖住他。”梁白衣对展留名说道，而后掉头对那个不良人：“带路，领我去他家。”两人离开以后，展留名在一旁继续盯着任红刀。
　　半晌，众人合力之下，火势被收拢住，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还在冒着浓烟，一干百姓也开始散开各回各家。任红刀也掉头回去，展留名连忙上前拦住他，叫了一声。
　　“站住。”
　　任红刀闻声侧过头，看向展留名，问道：“何事？”。
　　任红刀浓眉大眼，鬓发利落，山根笔挺，方口薄唇，一副英气勃勃的面孔。展留名同样英武俊朗，昂首而立。二人年龄仿佛，身高相近，局势在些许火光的映衬下，竟好似是面镜相对一般。
　　对视一眼之后，他们两个也同时产生了一种玄妙的感觉，恰似同类相遇。就像一座莽苍大山之中，初次相遇的两只猛虎。
　　“在下长安不良帅展留名，方才阁下打伤了我几名属下，阻碍救火事宜，特地来讨个说法。”展留名左手握了握腰间的黑刀，同时还打量了一下任红刀的全身，没看见他的兵器，隐隐有些失望，他觉得这青年该是如他一般带刀的才对。
　　“他们擅闯民宅，我略施惩戒，并不过分。”任红刀语气不卑不亢，但是他的眼睛里已经倒映出了火光，他只可惜自己因为害怕引人注目，出门没有带刀。
　　“但是他们是我的属下，被阁下打了，我总得来讨个说法。”
　　“我懂你的意思。”
　　任红刀突然笑了笑，接着手中拎着的水桶一甩，整个朝展留名砸了过去！
　　砰！
　　展留名举刀一架，水桶顿时四分五裂，任红刀已然欺身上来，凭空抓了一根断裂的木板在手里，以木为刀劈了过来！
　　虽然他手中是一条木板，这一下劈来在展留名耳中却仿佛有风火熊熊之声，他喝了声：“来得好！”，也不拔刀，右手也凭空抓了条木板，迎将上去！
　　啪！
　　一记对撞，两片木板便炸裂开来，几乎碎为齑粉。两人同时变拳，拳拳相交的对轰了一记，同时弹开一丈来远。
　　任红刀甩了甩手，笑道：“我今天没带刀，打的不痛快，改日再与你比试。”
　　展留名却不能让他走的如此轻易，当即道：“我借你一把便是了。”说罢朝远处一挥手，顿时有两个在街角维持秩序的不良人快步跑了过来，冲到近处立刻拔刀对着任红刀。
　　展留名说道：“给他一把刀。”
　　原来这二人维持救火时的秩序，便一直站在那里。见展留名和人动手也没有过来帮忙的意思，因为展留名打架从来不需要人帮忙的，不管多少敌人，不良帅一个人一把刀都能收拾干净。此时见展留名叫他们过来，以为是碰上了拿不下的狠茬子，要以多打少拿下任红刀。听到展留名的命令，顿时一愣，一个不良人问道：“展帅你是叫我们上去给他一刀？”
　　展留名哭笑不得的再次说道：“你们两个把刀留下，就可以走了。”
　　两个不良人虽然不解何意，仍然听命将佩刀插在了地上，然后小跑着回到街角继续候命。
　　展留名拔起其中一把，说道：“我不占你便宜，也不用我自己的佩刀。”说着脚尖一点，将另外一把刀踢向任红刀。
　　任红刀接住刚刚好飞到胸前的刀，笑了一下道：“如此甚好。”
　　展留名后脚一顿便是一个箭步，当先一点寒芒，恰如一道黑色利箭射将过来，这一刀隐隐间还仿佛伴着雷声轰鸣。任红刀身子一拧带起呼啸风声，斜刺里撩了上去，展留名长刀压下，这一下利刃相交，居然传出了轰鸣巨响！
　　砰！砰！砰！砰！砰！二人一瞬之间对砍数次，仿佛一阵爆竹连响。
　　“原来你也是气功刀的传人！”任红刀叫了一声，连退三步方才站稳身形。展留名吐气应道：“五雷刀传人，展留名。”
　　“火焰刀传人，任红刀。”任红刀说话间收刀而立，笑道：“既然你我艺出同门，今日我便不与你斗。”
　　展留名摇摇头，道：“正是同门才应较艺，分出个胜负再走不迟！”
　　说话间展留名单脚点地反冲回来，眼看着又是一阵刀气对撞，任红刀却突然身形一转，横移绕开展留名，朝前狂奔而去！
　　原来方才展留名不依不饶的要与他比刀他就隐隐感觉不对，所以才会甫一交手便收手。此时展留名越是求战，他就越是心慌，不敢恋战。他不知道对方到底知道了什么，万一是已经知道了他全部身份而用的调虎离山之际，那便悔之晚矣。
　　展留名却不能让他走的痛快，他轻功虽然略逊于梁白衣，却仍是江湖上当之无愧的一流，任红刀足下有力，瞬间冲过一条街，每一步都几乎在石板路上点出脚印。展留名则是足尖仿佛没有点地，整个人就像一道半空掠过的离弦之箭，虽然任红刀先起步，跑过一条街以后仍然被展留名追到身后。
　　任红刀听闻身后风声，立刻回身一刀狠狠劈将过去！展留名提刀架住，砰！又是一记对撞，二人各自弹开，任红刀顺势又拉开距离，翻身掠走。展留名起步再追，眨眼间又是如此，安乐坊不大，任红刀接连三次如此将展留名震开，已然跑过两条街，回到住处所在的小巷之中。
　　看着自己在门前上的锁依然完好，任红刀放心了几分，他特意不多看，只当是被追的不耐烦回过身来，朝展留名道：“长安不良帅，我记住你了，下次我会找你的。今天如果你再不依不饶，我便不顾同门情分，要与你不死不休了。”
　　展留名也不知梁白衣怎么回事，到底有没有来到这边。但是任红刀的小眼神并没有瞒过他，眼看这里就是任红刀的住处，说不定南诏公主就藏在这里，怎么能轻易离开。他先一抱拳道：“既然阁下去意已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佯装回身之际，忽然一个箭步便朝院子里冲了过去，只一步便踏上了那一人多高的围墙！
　　任红刀顿时惊怒，喝了一声，起身来赶，他却是赶不上展留名的。只见展留名如一只黑色大鸟，脚踏围墙一步瞬间跨过小院落在正房门前，他从小巷内到房门前隔着围墙的数十步距离，竟只用了两步！
　　任红刀刚刚追进院子里，展留名已然打开房门冲进屋内，左右手各有一间卧室，右手边似乎有人声，展留名径直冲了进去。
　　冲进房中之后，见到的景象却让展留名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