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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风雨初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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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凌兮走近林神修院,莫克斯城的夜色初显斑斓,点点灯火如繁星,阑珊而美好。
  林神修院半山而建,其后是延绵山势,遗世静立。相传起于第三纪元末期,后堕神之地退出神权范围,也随之没落荒废。
  游历而至的四衣神父发现后,决定独自修辑,经历过岁月的破败,褪去几份中世纪神院的古典风格,灰白色调的砖石小堡,高矮错落,其间栈道相连,草地为铺,老树相依,独有一份亲切细腻之感,一如人生。
  夜色中一盏微亮的油灯由远而近,四衣神父一身的白衣向凌兮微微点头致意,身后跟着一个小巧精致的孩童,约莫两岁,看清来人是凌兮就欢呼着跑来,左一口凌兮右一口凌兮地咿呀叫着,不大的步子落到栈道上踉踉跄跄险些跌倒,最后一下扑到他的怀里蹭了半晌,还嫌不够,得寸进尺地缓缓的往上爬。
  凌兮哭笑不得,伸手将这家伙微微提起想要放回地上,可一张精致的小脸变得泫然欲泣。
  无可奈可,只好往肩膀上一放,小家伙熟门熟路地蹭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四衣神父哈哈一笑,眉目慈和清扬,依稀可觉年轻是个俊美男子,当年帝都的一场神学辩论更是空前绝后。
  神权古典,千年悠远,但传统和迂腐在一念之间,年轻的四衣神父搏斥时至今日的唯心神学观,一人独出九域,于世界尽头明悟,提出客观存在的思想理论,也就后来总结归编的‘客观存在论’和‘唯物神学论’两大理论。
  双论初传,即为萌芽的唯物新流派一举垫底不可撼动的神学基础。
  帝都维拉·德沃托修院,象征神权之巅,神曦之冠上一人辩论三位当代唯心神学的大主教,彻底否定元素的尽头是神域的驳论。以致一日之内帝都千万唯心神徒转为唯物神徒。
  观者如堵,千年古典统一的神权自此初分唯物神学和唯心神学,影响意义深远。
  作为唯物神学创始人,一夜汹涌的唯物新流派垂手可得,可刚到而立之年的四衣神父,一朝功成而身尽退,半把象征神权巅峰的交椅还没坐热就怕屁股走人,可谓一日做尽一世之壮举。更事后推出举世闻名的‘思想自由大观’,此论彻底打破神权千年的思想限制,人族正式迎来思想自由的大年代。
  四衣神父年轻的风流可见一般。
  凌兮拍落那对在不停扒乱他头发的小手,道:“给神父你添麻烦了,一直以来感谢您的照顾。”有趣的,肩上的小家伙也学模学样的嘟囔了谢谢两字,然后嘻嘻的笑。
  四衣神父摆了摆手,道:“小友可不能这么客气,生疏了。这伶俐的小家伙让老夫的修院好一顿的热闹,正好。大概人老了就不喜欢冷冷清清的感觉,不比年轻潜心神学以夜继日。如今,没意思了。以前有个家伙总是说,万千过后是平凡,当时嗤之以鼻,如今想来是这个理。”
  任你半生风流名倾,不及一任蓑衣芒鞋。
  这时肩上的小家伙咿呀道:“凌兮,凌兮,受伤了?”一对雪白的小手摇摇晃晃地招呼着,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凌兮才察觉右肩上有道被流弹划破的伤口,由于高温烧灼过的原因当时没有太多的感觉,但现在被幽儿在上面一折腾就破裂渗血了。
  四衣神父道:“看来小友这一趟有点波折,今晚不妨在这里停留,尽快处理一下伤口。”
  四衣神父从未过问凌兮的职业,他对他的尊重和包容让凌兮有些难言的自卑,就好像我从来都不是您所想象的样子,他正想开口推迟,四衣神父祥和一笑,转身先行几步,察觉凌兮止步不前,回首招手道:“来”
  不能推迟了,于是凌兮随着神父的脚步,缓步登上,幽儿在他的双肩上爬来爬去,玩得不亦乐乎。夜幕尽至的莫克斯城别有一番氛围,走在半山栈道上,临远而望,犹像一个糟糕的老头子刚睡醒,吵吵攘攘着讨酒喝,迫不及待又格外期待。
  行到一半,有清风徐徐爬过延绵的山谷,鹭草低垂就有淡淡的清幽香气,一道清丽的身影急着步子跟着风尾而来,凌兮肩上的幽儿水润的眸子一亮,咿呀着:“姐姐,姐姐”
  来人白衣素袖,青丝如墨,明眸如水,漫山天色她只取一分,不艳不繁,不争不占,如空谷幽兰。
  梦儿来了,四衣神父缓缓将手中的油灯递给少女,慈和道:“凌兮小友要在这里休息一夜,正好交给你安排,老夫还有锁事等着处理,要折腾一下这副身子骨。”
  她接过油灯有点担忧道,四衣神父摇头笑道无碍。
  少女初显犹豫,提着油灯轻轻走来,看清凌兮后浮出一抹羞涩,轻咬着嘴唇从他的肩上接过幽儿,恼道:“又顽皮了。”
  幽儿往她怀里缩了缩,扁起小嘴,结果被少女一瞪眼就缩了回去,嘻嘻的笑,笑过就伸出小手往凌兮肩上指了指,爬上少女的耳边软声细语,少女侧着耳,忍着痒听到一半就点点头。
  她放下幽儿,靠近两步,凌兮就闻一阵淡淡的兰香,还有细碎清腻的草木气息,他本能就要退,结果一对上那对认真的紫色眸子就乖乖就范,右肩的伤口不深但渗血严重,一没注意就湿透了凌兮的半只衣袖。
  她有些气恼,蹲下伸指狠狠点了点幽儿,从裙角上撕下一片布料简单包扎后,道:“怎么还是这样不注意,还要消毒,跟我来。”说完就挽灯带路先走,幽儿好像也知道犯错,委屈的拖着姐姐的长裙。
  如此小伤于凌兮无甚大碍,元素层层凝萃,自然让体质有可观的提升,虽不至于白骨生肌,放上两三日,虚弱一过自然可以愈合。但他知道只要梦儿认真起来了,就只能跟上。
  两两无言,处理好伤口,月挂当空,心愿了了,凌兮已有去意,黑猫阿年披着一身的星月从黑暗中漫步而出,它跃上凌兮的肩头,红白的舌头习惯地轻舔肉掌。
  细风流连,不经意吹皱了一人一猫,阿年若无其事,凌兮有些歉意,道:“原来还想着回去一趟,你却跟来了。”
  “这趟要走得久一点,店里就依仗你了,你知道多看两眼总是好事。奇奇怪怪的东西多了,就有点值钱。”
  “万一真的遭贼了,打得过自然狠狠的打,打不过就跑路要紧,大不了就日后算账,只要店还在那里,慢慢就会好起来....”
  日子如细水,大抵如此,唠唠叨叨,喋喋不想停。
  最后黑猫阿年翻了个白眼,慢悠悠而去,独自留下有些感慨的凌兮。
  ————
  “梦儿姐姐,凌兮要走了,幽儿有点舍不得。”
  “幽儿,长大了就会有形形色色的理由让你不舍得,所以你要慢一点长大。”
  “幽儿听姐姐的,多睡点,肯定能慢点长大的”
  “嗯?后院里头熟透的梨子也不能贪嘴,吃多了也不行。”
  “这么深的道理,幽儿不懂。”
  “贫嘴,不懂就好,等你懂的时候就不高兴了”
  “姐姐不高兴!?”
  “幽儿高兴,姐姐就高兴。”
  “姐姐肯定也舍不得,姐姐你再说一遍,凌兮是怎么遇见我们的,还有怎么救我们的。”
  “说了这么多遍你听不厌?”
  “只要姐姐说就不厌!”
  ————
  烟雨不知何时起,四衣神父静立窗前,目送凌兮远去后,轻声道:“艾尔兰,身任一道的封疆大史养出了这么好耐心啊,难怪能守住陇关。”
  除去百支洁净如雪的蜡烛静燃,神殿内落针可闻,
  一身白衣的四衣神父,抬手平掌,殿内烛火成沸,展翼化蝶,紧接长袖一挥,火蝶纷飞,然后缠绕若舞,徐徐停落一侧,一道修长的身影渐现。
  稍后,一名儒雅的中年男子悠然出现神殿之外,他背负双手缓缓渡步而入,停凝一侧的火蝶再次被惊起翻飞不止,每行一步就有一只火蝶无声伶俜。一路而来,已近百步,明澈如月的礼教大殿次第渐暗。闲情雅致如一位静养天年老人的四衣神父视若不见。几息间,百只火蝶却剩四只。
  窗外的烟雨接连成丝,再凝丝成线,不觉大雨初起。
  
  四只火蝶与众不同,各自背负一道色泽符号,分别为莹白方块、殷红梅花、大紫桃心、无色小丑,其中殷红梅花一瞬娇艳若血滴,儒雅的中年男子抬步半空,就此不落。
  犹豫一起,儒雅的中年男子喟然一叹,收回半步,感慨道:“当年听说你神曦之冠上心境跌落,停留此间,如今看来只要你不愿就无人可走进此间。”
  四衣神父转身回望来人,四只火蝶中的三只徐徐散去,只余一抹殷红如若有灵重归灯芯,在两人之间无声静燃。
  四衣神父平淡道:“百步未满,你可以再走出半步试试。”
  身材修长的儒雅男子,轻轻挥手让满殿烛火重燃,唯独先前那支蜡烛黯淡欲灭,摇头笑道:“不试了,神曦之冠上三位当代的大主教也未曾伤及你分毫,那位出手也仅让你的心境滞留三十年,而你一怒却让渊源千年的古典神权从此分崩离逝。”
  “不过我很好奇,一手主导了神权崩裂的最大受益人自然是你,只要伸手神徒即千千万万,名望更值巅峰,世家贵族挥之则来。不前不后,皇权交替,动荡飘摇,只差登高一呼。而你却事后拍拍屁股转身走人,更是抛出一纸废话令神权百年计划彻底无望,造成神权和皇权两败俱伤的微妙局面,值得么?”
  
  人族天纪元年,夏五月甲辰,武帝驾崩,余四位文武辅臣,新君年幼,皇朝动荡不安,神权蠢蠢欲动,外族兵戈肆掠,正值内忧外患。
  四衣神父正视这位身份与气质格格不入的北陵郡王,与自己不同,当年这家伙临危请命,只身一人前往陇右,据说不出一年平定三洲,玉门关一战震慑外族,逼迫延陀业族尽退陇右关口,青城之外。
  面对威望赫赫的北陵王,四衣神父若无其事,反问道:“你又值得么?”
  一道封疆大史的北陵郡王沉默,半晌后,轻轻道:“当初你不愿和我打,如今我不愿和你打,就像这些糊涂账谁又能真算清了!”
  四衣神父摇头,道:“既然后悔了,你来又如何?艾尔兰,我的脾气没有你想象中的好。”
  “不后悔啊,今日来找你叙旧的。喏,当年从皇城带出来的好酒,不多了,看看能不能像那个病恹恹的家伙说的,能喝出沧桑味。”
  北陵郡王摘下腰间的酒壶,丢给四衣神父。然后他走近窗旁,轻轻推开,一时满殿风声雨声,四衣神父喝了一口酒,疑惑地看来,他也不理会,自言自语:“放心好了,这辈子都和你较劲,现在老了,很多东西已经放下了。”
  四衣神父阁下酒壶,道:“文治武功,你我其实早就不欠了,你这蛮子不会还要子孙去背负这份骂名?”
  北陵郡王神情落寂,摇头道:“不会的,这说不通。”
  四衣神父负手背后,肃穆道:“艾尔兰,你是来求死的?你一日不死,皇城那位一日睡不好。你心知肚明,可能不远处就有一道或者两道圣旨,一明一暗在等着你,而你想要我动些手脚配合你,真正的留住那一线的机会。”
  北陵郡王突然转身,一揖到底,久久不肯直腰。
  “你又是何苦呢,不是我不想帮,而是有违良心啊,一座城你放下又如何?虽千万人吾往矣,力挽狂澜于即倒?可这是你一人的所想所求,为何要拉着这么多人和你一起背负,艾尔兰啊艾尔兰,此等勾当......”
  
  四衣神父哑然无语,只觉在哪弯腰做揖的儒雅青衣男子,再没有当年一身青衣独出皇城的无双风采,一时戚然心中起。这哪里是名震诸域,百步无敌的北陵王,长叹一声道:“去吧去吧,若真有这一线机会,我帮你保住就是了。喝了你一壶酒就当你不欠我了,就算真的欠,大概你也还不上了。”
  
  北陵郡王直起身,再一揖,洒然转身,大步走入雨中。
  殿外,雨音如悔,殿内,那支黯淡的火烛最终无声熄灭。
  四衣神父脸起凄色,轻道:“很多东西放下了,但有些东西仍然放不下么?艾尔兰,世人都欠你忠武二字。”
  那一夜,四衣神父白衣如霜。
  那一夜,与堕神之地不相符的风雨,从原罪海北面吹起,越过苍凉的陇右关,然后仿佛舔舐一般开始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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