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巷·小店·阿年

　　夜色静腻，小城终于褪去了喧嚣。
　　莫克斯小城以中心元素塔为‘阴阳鱼’两仪起始，按八卦封爻八位以相等距离、相同角度如射线般向外伸出八条主街，每条主街三百六十余丈，每隔百余丈左右有一条连接八条主街的环路，由中心向外依次共有四条环路，其中一环八条街、二环十六条街、三环三十二条街、四环六十四条街。
　　凌兮走在巷与街之间，不需要寻找，一路走下去，一环接一环地向着归处，由八条主街走过十六街，穿过三十二街，绕过六十四街，直至重重叠叠错落有序的小巷的深处，寥落的那盏灯火若流荧般阑珊，清冷的月色下老树屋檐，一间宛若迷失在此间的褪色小店，小小的木质柜台一角，一只躲在夜色的黑猫在静静等待。
　　“阿年”凌兮微微一笑喊道，浅绿蜿蜒的老旧街角旁，折下一滩嶙峋的暖意，老树下细风流连，夜色中摇起了一片斑驳光影，投落在相依的两张低矮的青石小凳上，阿年借着青石小凳转身轻跃而下，拖着一身的微暖的灯光迎来，然后再跃而上，在凌兮的肩上安定下来，微亮的茶色眸子轻轻眯起端详了凌兮一阵才鼓起一阵的呼声，凌兮便多了几分的愧疚，细细一算已经出去一周的时间了。
　　小巷，小店，凌兮与黑猫阿年依偎着，夜很静，宁静而安好。
　　小店叫‘阿年杂货铺’像个迟暮的老人，名字倒和黑猫的名字一样叫‘阿年’。简单的收拾，凌兮最后将挂起的两盏小油灯依次吹熄，小巷终于彻底的沉寂下来，月色一下清冷了起来，一人一猫披着满身的月色在预留的缝隙间挤进了小店里，偷偷摸摸，摸索间沿着角落处的木梯咿呀而上，薄薄的灰尘流连飘舞萦绕着不放，阿年轻轻跃起先凌兮走几步，蹲在楼梯尽处俯视而下，待凌兮将至便转身迈步领先。
　　小店的顶层是一个确实不大的房间，但容得下一人一猫，熟悉又令人安心的老旧味道无声萦绕，凌兮推开积尘了木窗，月光倾斜而入，微冷的空气肆意流淌，几支的翠绿的枝叶在夜风中穿窗而入，阿年一时玩心大起，于是一大一小都蹲在窗口全神贯注，难得的戏弄起来。
　　凌兮常常的羡慕阿年，不知觉间凌兮已然习惯了阿年的存在，犹记得一人一猫的相遇同样是一个宁静而安好的夜，‘阿年杂货铺’还只是一间破难得不堪入目的小屋，被某个可怜又可恨的主人抛弃在这条小巷的最深处，静静陈腐在记忆的深处。
　　路过的年少凌兮静静凝望着，宛若想要在此间寻找一些的相似之处。归处是什么，一旦你开始了，习惯了，便再也停不下来，即使它陈腐老旧，即使它不堪入目，但当你置身于此间便可宁静而安稳。
　　年少的凌兮不明白这种庞然而难以触摸的感觉，只是真切的觉得柔暖和安心，他喜欢这间简陋的小屋，在和煦的午阳下依着青石小凳，静静的看着过往的人，静静的听着不大不小的琐碎闲言。不知觉间莫克斯城的某条小巷深处多了一位新邻居，年少的凌兮算是有了一个归处。
　　一个季节过去，下一个季节又来了，堕神之地依旧的苍茫无色，芙蓉花变幻凋零后，殷红的梅花便悄然在冷峭的角落绽放，破旧的小木屋披上了一层轻薄的雪衣盖住了泛黄的青苔，老树枝头下压凝起了一层霜色，在那个夜里阿年来了，它拖着一身的夜色迤逦而来，浑身鲜血淋漓，血沿着脚掌而下，在薄雪上艰难地踏出了一路的刺目血梅，但看起来纤细而柔弱它却一步接一步，走过一路波澜。
　　年少的凌兮那夜没有猎魔，就像在等待着阿年一样。两盏油灯不太明亮但柔柔散着一层莫名的温暖，或许阿年是寻着这一抹暖意而来的，这样的雪天真的很冷，阿年也很虚弱，只是其双目却出奇的宁静剔透。
　　凌兮看着倒在雪地上的黑猫阿年，透过它宁静如镜的双眸，想要在里面看到什么东西，却意外地看到了一道熟悉的倒影。凌兮突然升起了一阵莫名焦虑，心间似有什么在翻滚不以，终于在此时刻满溢而出。
　　少年惆怅，原来雪下的黑猫和自己如此之像。
　　黑猫阿年有些不懂，无声的雪下着，苍白的少年看着自己默默的哭着，滚烫的泪在其眼角蜿蜒而下，它看得格外的清晰，初见时宛若空洞得只有黑白色调的少年凌兮在这一刻开始鲜活起来，黑猫阿年实在不懂受伤的是它，那么他伤在何处，为何他会哭得如此沉痛不已。
　　啊，黑猫阿年明白，眼前的他和自已一样都是有着不可言的故事，故事大概是悲剧，黑猫阿年轻轻舔着少年的眼泪，尽管很苦，但它不介意。
　　这是阿年和少年凌兮的相遇。
　　黑猫阿年的伤好了，也暂留下来了，有时觉得它更像小巷深处的主人，喜欢慵懒地蹲在青石小墩上，静静地看着往返不断的人与人，茶色的一双眸子半睁半闭享受着静腻的夜色，有时凌兮出去猎魔时间久了，黑猫阿年等得不耐烦了才会显得有些着急，邻居渐渐也知道了少年凌兮收养的一只黑猫，日子过久了也并不稀奇。
　　有时凌兮闲来无事就会动手修缮破旧的小屋，按照心中的想法来，先是青色的砖瓦屋檐，用一块又一块的青瓦铺接而起，新旧不一依着日子慢慢来，接着是灰旧的墙面，然后是青石地面，回过神来一切都有模有样起来，一人一猫便突发奇想地开过小小杂货铺，叫什么名字？争执不一，最后凌兮无赖，就叫‘阿年杂货铺’！
　　于是‘阿年杂货铺’正式的开张，卖的尽是稀奇古怪，更多是独一无二的鬼兽材料，自然是凌兮在堕神之地猎魔额外收获的材料，珍稀的鬼兽材料在地下黑市上也是相当的紧缺，毕竟只有少数的强者可以单独地完整猎杀一只鬼兽，更多是依靠势力而行，十成的资源可以留下三成已然算多，满足自身需要的前提下已是勉强，更别说光明正大的贩卖，像凌兮这种怪胎在莫克斯小城确实不多见，可惜数量毕竟有限‘阿年杂货铺’更多是熟客帮衬着生意，于是往日里还是冷冷清清，一人一猫也难得的清净。
　　阿年也会找一些小物件回来，千奇百怪应有尽有，凌兮也辨认不出，均不理会地放在空空的储物橱柜里，隔着一层被刮得微微泛白的玻璃一件接着一件放，不多时便琳琅满目，有时会幸运遇上同样古怪的客户惊为天人地指着阿年的小物件激动不已，此时的阿年就会高傲地蹲在一角悠然自得，但可惜古怪的客人同样的不多，一月难得一遇，一人一猫继续难得的清净。
　　月上中空，孤独的人不知何时也有了归处，凌兮重新拉上了木窗，点上了一盏微黄的油灯，豆粒大小的焰心静静燃烧，阿年困倦，在床头上蜷缩成一团呼呼噜噜，偶尔会莫名颤动一下仿若遇上可怕的事情，凌兮便会安抚一阵，黑亮的毛发光滑柔软，后知后觉阿年身上的肉又多，无由扯起嘴角一阵的苦笑。
　　夜色渐深后，凌兮盘膝，意识内敛，三息后神凝入定。
　　内视下，一团蓝气在丹田内悠然浮动，凌兮心神相系，浅薄的蓝气开始沿着无名的轨迹流转，不疾也不徐，直至相接成环，一转下来像费足了功夫，但隐约多了一抹的灵动，于是一转接着一转，九转下来寒意渐起，蓝气次第升腾如沸，一层层寒气肆溢，薄霜粘凝，二十七转起始间更有阵阵坚冰雪凌被击破之音在回旋不断，周而复此。
　　但二十七转宛若是此刻的极限，蓝气无法再以维持，气势渐次回落，冰凌破碎之音随之缓缓隐没，回归悠然的蓝气却比先前壮大了几丝。良久，凌兮双目微睁，黑眸空灵深邃，窗外黎明的晨光透入有些晃眼，才觉一夜尽去，盘起的双腿有些麻，原来是阿年盘缩在上面，黑黑的一大团。
　　世界上有最强者，强到什么程度凌兮懒得去猜想。帝国自来尚武，人族强者林立，在堕神之地九阶的猎魔人足以傲视群雄，至于之上跨越到炫境的均是一方不可或缺的主将级别。
　　九阶以下不论功法境界只轮战力，凌兮的实际境界只是三阶，距离四阶还需实际性的一步，但凌兮的战力不俗，足以位列一级猎魔人之游，在其可以单独猎杀一头四阶的鬼兽已然证明其战力不亚于五阶的猎魔人，甚至犹有过之，面对一头四阶觉醒鬼焰天赋的鬼兽，五阶的猎魔人也不敢打包票稳胜。
　　‘浮黎决’是凌兮的主修功法，渊源于一部上古时期的恒古功夫，相传在失落的第三纪元里年神族创造而出，一出世便震动诸个虚空位界，不得由某位**存在来镇压，即使如此也惊动诸族。
　　但随着第三纪元的过渡，年神族随着虚空位界断裂而隐藏不出，有为数的不多的残缺功夫被流传而出，其中便有这部‘浮黎决’被人族先祖获得，惊其霸道入骨的修行方法，遂将之改良修正，得以让人族可以适应修炼。
　　据说完整的‘浮黎决’一共七十二轮，一轮九转，轮转不灭，众生浮黎。可其终归是年神族当世为傲的功法，自被创而出至今可以运转三十六轮者也不过五指，但成功之人无疑是大毅力者，日后均是当世数一数二的至强者。
　　而成功推动七十二轮者，仅有当年惊才绝艳的人族始皇公治武帝一人，毅然将‘浮黎决’作为起始功法，三十岁前籍籍无名，五十岁才初露锋芒，当各族醒悟其武帝之资时却为时已晚，公治武帝已然踏入**之境，位列一代强者。其后各族强者更是震惊于武帝霸道绝伦的战力，付出惨痛的试探才得知公治武帝花费三十年的时间硬生生将‘浮黎决’推动到七十二轮后才转换功法踏入**之境，一身的战力由此而来。
　　‘浮黎决’名副其实地位列在人族诸功法的前十，但‘浮黎决’的霸道，其修炼之艰难也可想而知，虽有惊才绝艳的公治武帝印证，可人族仅有一位公治武帝，‘浮黎诀’渐渐被遗落，流转至今也少有完整。
　　过分霸道无疑是‘浮黎决’的致命缺点，但十二轮之前‘浮黎决’的进阶并没瓶颈的限制，十二轮完整推动更是有进阶炫境的机缘，于快速进阶提升战力的军中，此诀无疑最为适合，十二轮的‘浮黎决’由此沦落为军中的最普遍的基础功法之一，历经岁月流转也成为人族常见的基础功法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