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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到这里，李想露出狐疑的表情。
“梦境？意思是我是在做梦？”
“是的。”
夏乃回答得斩钉截铁，但李想心中仍然抱着一丝怀疑，因为自从十岁那年接受了强制性的神经网络终端植入手术后，他就再也没有做过梦了。
在很多人看来，相比于植入终端后带来的便利，无法做梦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副作用而已，但对于李想来说，那可完全谈不上“微不足道”。
因为那害他再也无法在梦中与家人团聚，所以他才会对神经终端抱持深深的恶感。
而眼下，夏乃说这里是梦境，李想当然无法轻易相信，他生出一大堆疑问，总之先问最大的那个。
“如果这里真的是梦境，那学姐是怎么进入我的梦境中的呢？”
夏乃稍稍低头思考了几秒钟，然后抬起视线。
“要想详细解释清楚这个问题有些困难，还是打个比方吧，你应该玩过网游吧？”
“玩过。”
“网络游戏能够以网络为媒介，提供让各地玩家进行交互的平台，这个世界也是类似的道理。由于我们的大脑时刻与全球神经网络保持着连接，睡觉时也不例外，因此梦境中的意识便通过全球神经网络汇聚在了这个平台，实现与他人的交流。”
“意思就是联机做梦？”
“你的形容很恰当，就是这么回事。”
理解过来的李想不禁感叹地呼了口气，科技的发展还真是神速，连联机做梦这种高科技都能研究出来，但与此同时也有新的疑问。
“话说回来，在植入了神经芯片后，不就无法做梦了吗？”
“梦境说白了就是潜意识活动的表现，植入芯片后无法做梦的原因在于人们的大脑被全球神经网络上的庞大信息给占据，虽然不会影响到人的正常思维，但入睡后开始活跃起来的潜意识却遭到妨碍。于是，有人便针对性地开发出神经程序，只要安装了那个程序，就能清除脑内的杂乱信息，解除大脑的束缚，让潜意识得以释放。”
“你说的是什么程序？我最近并没有安装程序呀……等等。”
李想突然怔住，他的想法似乎遭到了看穿，夏乃悠然地吐出一个程序名。
“SD2070.exe，你还记得吗？”
“难道说……”
“没错，那个程序是我发给你的。邮件里附带了病毒，不管你同意与否，最后都会被强制安装程序，就算把邮件删除也没用。”
听着夏乃那轻描淡写的发言，李想不知为何有种被霸王硬上弓的感觉，同时心想：以后学姐若是再发来邮件，一定要仔细检查内容物。
“那么，开发这个程序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们能够重新获得做梦的能力？”
“不对。”夏乃摇了摇头，“或者说不全对，在我看来，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是为了促使人们思考。”
“思考？”
“没错，因为这个世界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安逸，在这里，人们无法通过神经终端下载知识，所有事情都只能靠自己的思考来找到解决办法，要想活下去，就必须要动脑。”
“……”
李想沉默着，因为他有点听不懂夏乃的话了，而夏乃则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
“还记得吗，白天我问过你的事？”
“呃……学姐是指，和你一起生活吗？”
“没错，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搭档，和我一起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
原来那不是表白吗，李想在心里叹了口气，但没表现出来。
“如果学姐这样希望的话，我当然乐意，可是……该怎么说呢，我不太理解你说的那些话……一起生活什么的，这里只是梦境不是吗？”
夏乃以愉快的神情看着李想嘀嘀咕咕的模样，露出微笑。
“不理解是正常的，毕竟我也没讲清楚，好吧，我就换个直白点的说法吧。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程序，其实并不是什么大手笔的阴谋，而是一款生存模拟游戏。”
哈？李想不禁露出傻眼的表情。
“费了那么大的劲开发出来的程序，竟然只是一个游戏？太离谱了吧……”
“呵呵，的确很离谱，很让人头痛对吧。”
“当然了，我还想说能联机做梦的这种超高科技到底是要来做什么，没想到竟然只是为了玩游戏。”
听他这么一说，夏乃歪着头想了一想，脸上露出了略带讽刺的笑容说：
“学弟，你这个说法有点偏颇。刚才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设计这个程序的初衷并非是为了玩游戏，而是让玩游戏的人能够学会思考，难道你不乐意看到一个人人都为了生存而努力动脑的世界吗？”
说不乐意绝对是假话，李想早就不满如今的现实世界，只不过——
“现在愿意思考的人应该很少吧？”
现如今，每个人都严重依赖于神经终端，思考是这个世界最欠缺的东西。可以料想，就算有人偶然安装了这款程序，也肯定会在试过之后马上卸掉，谁愿意过绞尽脑汁的生活呢？
对此夏乃也表示认同。
“你说得对，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我一样乐于思考，所以为了激发他们的兴趣，这款程序设置了奖励。”
“奖励？”李想双眼一亮，“是什么？”
“这个嘛，因为是涉及到现实世界的奖励，所以还是得等到了现实世界才好解释。总之我可以向你保证，是相当诱人的东西，而这正是这个程序让人又爱又恨的地方。”
卖了个关子后，夏乃朝李想耸耸肩。
“总之呢，我今天来这里是希望你能成为我的游戏搭档……嗯，说是游戏搭档也不太合适，虽然大部分使用者都将这个程序称之为梦境生存游戏，但实际上它的正式名称是第七梦境。”
“第七梦境？”
“嗯，在以前，人们把梦分成了正梦、噩梦、思梦、喜梦、惧梦以及寝梦六类，而其中最为特别的就是寝梦。这种梦与其他梦境最大的不同是，做梦者能够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并能在清醒状态下主导梦境的发展，也就是所谓的清醒梦。”
李想听说过那个，所谓的鬼压床其实也是清醒梦的一种，大脑知道自己在做梦，却又没办法醒来。
当然了，那种体验在植入神经芯片后就再也没有过就是了。
“这个世界的灵感或许就来自于清醒梦，做梦者拥有清醒的意识，并且能凭借思考主导意识，但与此同时又是前所未有的梦境形式，完全不同于其他六种梦境，所以才会将其称之为第七梦境。”
听着夏乃的解释，李想不禁感到佩服。
能够在不借助神经终端的情况下，一口气说出这么多生僻的知识来，这位学姐果然平时也经常读书学习吧，能在图书馆里与她偶遇就是最好的证明。
哪怕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共同点，但光是与自己同样钟情于读书这点，就足以让李想对她产生亲近感。
如果真的能和这样一位知书达理的学姐一起生活，一定会很愉快吧。
发现自己想歪了的李想，轻轻咳了一声，将无聊想法逐出自己的脑海，然后他看到夏乃露出了郑重其事的表情。
“好了，闲话说得有些多了，我现在需要你的回答，你愿意做我的搭档吗？”
李想咽了口唾沫。
“我——”
下一瞬间，他吞回了差点脱口而出的“我愿意”，转而问了一个他十分在意的问题。
“学姐，你为什么会选我做搭档？比我优秀的人大有人在不是吗？”
“你这是什么傻问题，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吗？”
夏乃抬起右手，像是恶作剧一般，朝李想的额头轻轻一戳。
“当然是因为你拥一颗懂得思考的大脑，从你经常去图书馆借书这一点，我就已经如此确信了。”
能够得到他人如此程度的信任，这大概是进入高中后——不，说不定是自出生以来的头一次，李想深受感动。
这帮助他舍弃了犹豫，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回答道：
“我愿意！”
夏乃带着几分满意的神情，微笑着点了点头。
“很好，我喜欢你这么有干劲的样子。”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呢？”
“不用着急，今天只是预热，明天才是生存游戏正式开始的日子，在那之前……”
突然间，夏乃的话语变得不清晰起来，周围的景象也开始摇曳，李想立刻大声询问怎么回事，夏乃以断断续续的声音回答了他：
“如果你真的——”
嘀嘀嘀。
伴随着闹铃声，李想睁开眼睛。梦中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唯有一句话残留在他的脑海里。
“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了，明天放学后去图书馆二楼，我会在那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