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被表白了

　　李想被表白了。
　　时间是放学后，地点是图书馆，对象是一位学姐，他只记得自己当时正在专心挑书，突然就被对方给表白了。
　　那是十分简单的一句话：
　　“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
　　表白的那位学姐，用一句话来形容，是学校的大名人。
　　譬如这么说吧，在学校里总会有比较引人瞩目的那一群人不是吗，通常来说不是体育社团的王牌，就是个子很高的帅哥，或是特别可爱的女孩子之类的。
　　她就是其中的典型。
　　不仅脸蛋漂亮，各项成绩都很出色，不管与谁作比较都能轻松脱颖而出。
　　或许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无法与她这样的人物扯上关系吧，她是身在不同世界的人类，是所谓的“高不可攀的人”。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如星辰般闪耀的人物，向李想这样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表白了。
　　而在那之后，学姐抛下一句“你好好考虑一下，晚上我会再来找你”，便干脆地离开了。
　　整件事来得太莫名其妙，甚至让李想怀疑自己的神经终端出现了故障，在他大脑中制造出了错误的视听觉信号，但萦绕在周遭的淡淡花香却是不争的事实。
　　在那之后，李想也顾不得借书了，宛如梦游一般回到家里。
　　谁知刚一打开门，就对上了一个不快的眼神。
　　那是一个年轻女人，烫过的头发染成淡褐色，两耳都戴着耳环，留长的指甲涂着鲜艳的指甲油，脸上有仔细化过妆。
　　体型高挑纤细，但是该翘的都翘，身上穿着羊毛衫，下身却是露出膝盖的短裙。此时正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居高临下的眼神望着李想。
　　只看外表或许无从想象，但这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人正是李想的姐姐，也是他的监护人。
　　“今天怎么这么晚？”
　　“去图书馆借书了。”
　　姐姐指着墙上的时钟问道，李想头也不抬地回答了她，这让她原本就皱起的眉毛皱得更深了。
　　“老是借那种快进博物馆的东西回来干什么？如果单纯只是想了解某样知识，随时可以从全球神经网络上下载，为什么还要费劲去啃书本呢？”
　　对于姐姐这已经问过好几次的问题，李想选择了和之前一样的回答。
　　“如果不经过思考，就算把知识下载到脑中也不算学会，而且我觉得……让脑子保持活跃，也许能让我重新做梦也说不定。”
　　听到这个回答，姐姐叹了口气，神情当中有那么一丝无奈。
　　“算了，你爱怎样怎样吧。今天我又得出差了，要赶晚班飞机，这半个月的生活费已经转给你了，如果不够就和我讲。饭菜在桌上已经凉了，你自己热吧。”
　　交代完后，姐姐转过身去，刚走几步又停下来。
　　“我知道你不喜欢用神经终端，但在这个时代，离开了终端就没办法活下去，这是事实。等你从学校毕业，我就不是你的监护人了，到时候就会把你赶出去，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句话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李想点点头。
　　姐姐出门后，李想先是把借来的书放到自己房间，然后来到厨房。
　　他刚打算用微波炉热饭菜，耳边突然传来“叮”的一声，一个半透明的蓝色面板在视野中展开。
　　换成半个世纪以前，李想或许还会觉得自己被系统选中了，但现如今却只会让他觉得厌烦。
　　那并非什么系统，而是一封邮件，是神经终端投影在视网膜上的虚拟画面。
　　邮件上没有任何署名与正文，只附带有一个名为SD2070.exe的未知程序，多半是推销付费软件的垃圾邮件。
　　也因此，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抬起手指就将面板给叉掉。
　　吃完饭后，李想回到房间。
　　换做平时，他会坐在书桌前阅读刚刚从图书馆里借回来的书，但他今天没有那个心情。图书馆里发生的事，让他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失魂落魄地躺在床上，然后顺从着意识闭上眼睛。
　　现在睡觉还有些太早，只不过，学姐在图书馆里说的那句话，在他的脑中反复萦绕，令他心情复杂。
　　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李想并没有看到对方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但在他的脑海中，那位学姐却一改平常的认真神情，嘴角微微翘起，呈现出宛如魅魔般的勾人角度，并在他耳边吐出温热的气息，说着“晚上我会来找你”。
　　学姐说晚上会来找他，李想觉得多半是通过神经终端进行联络，于是便打开只有“老姐”这一个好友的社交窗口盯着看。
　　重复了几轮发一会呆，看一眼窗口，再发一会呆，再看一眼的机械行为后，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角色神经信号读取中……】
　　【选单系统生成中……】
　　【世界生成中……】
　　【预热场景加载中……】
　　【加载完毕】
　　【欢迎来到第七梦境，距离梦境生存游戏正式开始还有：22小时37分钟36秒】
　　“嗯？”
　　困意在一瞬间烟消云散，李想迷茫地望向四周。
　　这里是哪？
　　映入视野的并不是熟悉的房间，而是一片类似于古城遗迹的废墟，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李想虽然感到焦躁与疑惑，不过也对于自己还能如此冷静有些意外，正当他试图思考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传来。
　　那是以清澈女声咏唱出的歌谣：
　　“枯萎了，枯萎了。”
　　“夕阳落下，在昏睡的阴影中飞驰。”
　　“天穹也变得灰暗、朦胧。”
　　“无论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无论在散发芬芳的树荫里。”
　　“我都看不见你的踪迹。”
　　“枯萎了，枯萎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再次让李想绷紧神经，急忙寻找声音的来源，只见附近的一座瓦砾堆上，正站着一名黑发少女，而那贯穿了空气的动听旋律，正是从她嘴中飞出的。
　　那是谁？
　　仿佛听见了李想的心声一般，少女停止了唱歌，将望向天穹的视线转过来。
　　“你来了。”
　　“你、你是……”
　　一头长直发紧贴的雪白脸孔美得无可挑剔，不带任何虚拟渲染气息的黑色眼眸，正直勾勾地望过来。
　　李想睁大了眼睛，他不可能会看错那副美貌，不禁将脑中浮现的名字脱口而出：
　　“夏乃？”
　　没错，这个被李想叫作夏乃的少女，正是在图书馆里向他表白的那位学姐。
　　她来到李想面前。
　　“这么惊讶干什么，白天不是说过了吗，晚上我会来找你。”
　　“不、不是的……因为，那个，我还以为你说的晚上来找我是……唔。”
　　李想突然闭嘴的举动似乎勾起了夏乃的兴趣，她出声追问道：
　　“你以为是什么？”
　　“没、没什么。”
　　李想自觉一时多言，连忙垂下视线否认。但是夏乃却似乎不打算轻易放过，向前倾出身子，仰起脸从下方看过来。
　　“以为，是什么？”
　　夏乃微微倾着头，眼中闪烁着促狭的光芒。
　　“真、真的没什么。”
　　李想嘴里支支吾吾，视线不停躲闪。夏乃小心翼翼地窥视着李想的面孔，似乎十分享受他此刻的反应。
　　“是么，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难道是对我做过什么亏心事吗？”
　　“没、没有！绝对没有！”
　　看着李想窘迫的样子，夏乃那色彩鲜明的红色嘴唇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
　　看着那抹笑容，李想很想说些“你笑起来真美”“你的笑容很迷人”之类的赞美，但他当然没能说出口。
　　很快，夏乃收敛起那犹如昙花一现般的笑容，恢复成原本的沉静表情。
　　“好了，言归正传。首先，我要跟你道一声歉，擅自就把你带进这个世界。”
　　“你说……这个世界……”
　　李想望向周围那空无一人的废墟，心底再度浮现最初的那个疑问。
　　“请问，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你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
　　夏乃顿了顿。
　　“是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