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井

　　那是一个拥有法烟神异的道士留下的笔记，里面记载了怎样用法烟来制造临时傀儡，再用【偃师妖神咒】赋予灵性。
　　这样的法烟傀儡存在时间有限，算是一次性的，可是成本也远低于人偶师的精密傀儡。
　　只不过学习制造法烟傀儡，一样需要傀儡图纸，高阶图纸价格感人，又要消耗大量的神香反复练习，这条路可能比真正的傀儡师还要烧钱。
　　问题是张生没的选，无论是他自己的神魂还是妖藤之魂，都没什么空间给新的法术了。
　　丰富法术种类，是为了不被人针对。
　　他一共就二十个法术，外加一个【斗战法相】。
　　【斗战法相】倒是无法被针对，可持续时间有限，张生虽然还没试验，也知道那只能是爆发手段，而不是常规战斗来用的。
　　妖藤法术的试验初步完成，七个道人境法术的冷却时间全都是两个小时。
　　【偃师妖神咒】冷却了大半，已经能释放一次法师境水准的法术。彻底冷却完毕也就是六个小时。
　　张生有些明白，为什么妖藤之魂里只能容纳八个法术，恐怕就和这冷却时间有关。七个道人境法术也就罢了，一个超越自身大境界的法术，只冷却三个小时一次？这是牺牲了法术烙印的数量，降低法术冷却时间。
　　正常情况下也不划算，可是如果其中某法法术是爆发用的，那就值得了。
　　而且战斗状态下，那七个法术也不是每轮冷却二十分钟的意思。只要别让神魂内的法术烙印陷入不稳定状态，这个数值是十五到二十分钟之间。
　　也就是说，【偃师妖神咒】如果不以爆发的状态使用，控制在九品法术的层次，恢复一轮的冷却时间都在五分钟以内。这可是能连续释放七十二轮的法术，彻底解决了法术种类不足的问题。
　　如果自己变化成妖魔了，星宿观的确应该全力抓捕，这种能爆发的妖魔太危险。就算保留着人类意识，可谁知道将来的变化呢？
　　张生不敢在魔网上查阅关于妖魔化的资料，他又查看了关于傀儡图纸的数据。
　　这么贵？
　　张生还以为看错了，大量翻阅之后才明白，有进阶属性的傀儡图纸才贵，所以人偶师才那么稀少。这还是星宿观内部资源丰富，要是野生的修行者，一张可进阶图纸，就是安身立命的本钱，可以用一辈子。
　　制造傀儡本身就是炼器，会失败的。
　　如果你用的图纸够好，学会符器级的图纸，再学法器级的图纸会相对轻松。法器级图纸学会了，再学道器级图纸也变得容易，减少失败几率。
　　如果是普通的图纸，哪怕都是在制造冰龙，不同级别之间也没什么承接关系，相对粗糙的图纸都要重新学习，所以价格就便宜。制造图纸本身也要消耗时间，强者的时间比什么都值钱，价格高也能理解。
　　就像是张生制造神香，一块二阶法器级的水沉香精料，内部才卖五十个龙鳞金，大概能制造四支到五支二阶法器级神香。就算五支，每支成本看上去是十个龙鳞金。可是张生这种真传弟子购买，也要六十枚龙鳞金一支。
　　五十个龙鳞金的溢价，就是炼香师的时间成本。
　　如果是在门派之外，神香的售价还要翻几倍，爱买不买。所以想要修行，靠着世俗的货币根本没意义，你就算修到破产的地步，也成不了超凡。
　　这也是最近几十年来秘药流兴起的原因，秘药流虽然风险太大，一不小心就把自身变成怪物，可是成本低，不需要超凡货币就能买到秘药材料。普通人不遭遇灾难，也就是六七十年的寿命，只要你成就超凡，寿命立刻增长到一百八十年。
　　而且千年以前阴影世界降临，直到今天，主世界还到处都是窟窿，阴影生物随时会从阴影通道里跑出来。
　　成就超凡，也意味着你地位的提高，可以享受普通人没有的生活。
　　虽然近百年来科技发展，蒸汽电力接连出现，可超凡者的地位不降反升。因为很多科技装备里的零件，需要超凡者才能制造。
　　张生要参加门内大比，必须把法术种类丰富起来。
　　他开始细致地查看星宿观图纸的价格，自己分析要买哪些图纸。制造法烟傀儡不需要在神魂之中留下烙印，需要的是大量消耗神香来练习。张生明白了消耗的大头儿在哪儿，就不可能购买普通的图纸。
　　张生从传经堂出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门外一个道人等着张生，看他出来，迎面就道：“张师弟，观主请你过去。”
　　张生心里就是一哆嗦，星宿观主张秀真？那是上境真人，有望成就道君的强者，平时都不理会道观中的事情，找自己干嘛？
　　要不是张生被妖藤寄生，麻木惯了，差点要立刻逃走。
　　“这位师兄怎么称呼？”张生行了个礼。
　　“我叫李长生。”中年道士微笑着道。
　　张生庆幸自己没跑，李长生是内堂堂主，六阶法师，自己就算放出妖藤本体，也要被他一巴掌打回原形。
　　“原来是李高功，弟子冒犯了。”张生又行礼。
　　“别，你是陆真人弟子，叫我一声师兄也是应该的。”李长生就带着张生走，张生跟在他身旁稍微靠后的位置。
　　“观主找我有什么任务吗？”张生没话就强问。
　　“我哪知道，一年到头我也就见观主三两面。”李长生说话倒是挺随意，他就连走路都没有丝毫压迫感，一点不像是要进阶真人的法师。
　　“也不知道我师父怎样了。”张生轻轻叹了口气。
　　“这事儿不好说，要不你一会儿问问观主。”
　　张生也没想在李长生这边问出什么，他就是太紧张了，没话找话。很快张生被带到一个单独的院落，李长生让张生自己进去。张生就在门前报了一声名字，推门而入。
　　院子里几棵树，一口井，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坐在井边，手里提着一根钓竿。
　　张生不敢笑，他揉了揉脸，才冲老道士行礼。
　　“过来坐着。”老道士指了指身边的一个竹凳，张生只好走过去，就竹凳上坐下。
　　“我听说你在内堂借了钱。”张秀真一百零八岁的真人，他想要改变相貌很容易，可还是一副百岁老人该有的样子，但是声音听起来并不苍老。
　　“诛魔殿八月二十举行门内大比，弟子想要加入诛魔殿。”
　　“星轨神环修好了？”
　　“已经修好。”张生说完这话，不免汗下，自己才贷款拿了二十四瓶乙木精粹，怎么可能修好星轨神环？
　　“陆沉走之前和我说，如果你来找我，我得帮你一次。”张秀真仿佛没听出破绽。
　　“弟子没什么请求。”张生哪敢提要求，难道说我被妖藤寄生，有妖魔化的风险，求师伯放我一条生路？
　　“你还没有随身道印吧？”
　　“道印可以慢慢的炼。”
　　“九瓣莲印如何？我听说你会制香。”
　　“我有烛龙带，凑合着用。”
　　“你这孩子，像是防着我呢。”张秀真笑道。
　　“身为弟子，不该让师父欠下人情。”张生垂首道。
　　“知道我在做什么吗？”张秀真问。
　　“钓鱼？”
　　“井里哪来的鱼，是蛤蟆。”
　　张生心说，井里也不该有蛤蟆，但他不明白张秀真的意思，就听张秀真继续道：“六十年前，我逮了只蛤蟆精，困在这井里，传授它观天之法。现在我要用它，它又不肯出来，我只好试试能不能钓起。”
　　“师伯要那蛤蟆精干嘛？”
　　“眼看着重阳大典的日子要到了，星宿观在整个东北五省，就五仙庙一个盟友。到时候人家前来恭贺，我也得准备好回礼才是。”
　　张生心说我要是蛤蟆精，也不肯出来啊，要是被送去五仙庙，还不被五仙生吃了？
　　五仙说的是胡黄白柳灰五种异类修行香火神道的统称，胡就是狐狸，黄在东北称为黄皮子，也就是黄鼠狼。白仙指的是刺猬，柳仙指蛇类成仙，灰是鼠类。
　　这五仙建设庙宇，靠着庇护人类修行，承受香火，并没说断绝血食。
　　人不能吃，这蛤蟆精可是大补。
　　张秀真仿佛有些不耐烦，把钓竿丢在一边，问：“张生，你说有什么办法，让它自己从井里走出来？”
　　“师伯可以立下心誓，答应不伤害它性命。”
　　“这却不行，我怎好骗人。”
　　张秀真不说他做不到，而说不想骗人，很显然是有办法绕过心誓束缚的。
　　“那蛤蟆精什么水准？”
　　“虽然我传授了它观天之术，勉强也只能算个超凡生物。”
　　“师伯下去亲手捉了就是。”
　　“我堂堂一教之主，到井里去捉蛤蟆，就失了身份。”
　　“那就放它一条生路？”
　　“别人知道我养了个蛤蟆精，还不笑死？”
　　张生靠近井边，往里面看，井口里黑漆漆的，他问：“我怎么察觉不到妖气？”
　　“这是遮天井，就算里面藏着真君境的大妖，外面也感应不到的。”
　　“弟子愿意为师伯分忧，亲自下去捉拿那蛤蟆精。”张生此时心里已经有了明悟，到底是瞒不过这上境真人啊……
　　张秀真大笑，丢给张生一个背囊道：“快去快去，要是活捉回来，我给你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