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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依稀记得病房的窗外下着雨,雨点打在玻璃上,叮咚作响。
“如果,我是说如果。”
H站在病房的窗台前,目光眺望整座城市,很久。
突然他打破了长久的寂静。
“有一天,所有人都离你而去,只有你一个人继续斗争下去,你独自承受所有看似罪恶之物,Z…你能继续前进么。”
他突然说了一些莫名的话,引得我侧目。
H不是矫情的人,我不解他为何突然说这些话。
那时。
我躺在病床上,不以为然地笑着说,“罪恶?什么叫做罪恶…你怎么突然说这些。”
“随口说说而已,别在意,”H轻笑,“安心养伤,我先回总部了。”
说完几秒后,病房的门轻轻推开,然后闭合,房间里一片安静。
我的目光透过窗台,眺望下方诺大的城市,视线最后落在名为“灯塔集团”的高耸建筑上,陷入沉默。
杀人会有罪恶感么。
不,没有…也许最初有?
但是我已经记不清手上沾了多少血,罪恶感被血的鲜红色洗刷到麻木,以至于无法察觉。
每个人都想要活着,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力活着。我们仁慈,别人大摇大摆地踩着我们的尸体前进。
经历了种种,我才知道。这样的世界,所谓仁慈善良与无能懦弱无异。
因为懂得这些,我们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毫不眨眼地牺牲任何人…无论是孩子,还是成年人,或者老人,认识的或是陌生的。
我们挥剑,他们失去家庭,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苟延残喘地在废墟里哭泣哀嚎,游荡如尸体。我们披上风衣,在阴影的角落里轻描淡写地擦拭剑上的血迹,回到住所计划下一步行动,然后在纸上定下杀更多人的计谋。
是的。
放弃人性,变得如铁般寒冷淡漠,就没有所谓道德束缚…也许是不得已的,但也理所当然。这样一来,没有了心理负担,无所畏惧…大概。
我现在依然这么想。
因此,S的牺牲也就不那样难以承受。
在漫天飞散的雪中,我头也不回地从S的尸体旁离开了,面容甚至没有丝毫悲伤。
终点还没有达到,不能止步。
我行走在冰雪的城市里,穿过了白茫茫的废墟,最终在一幢废弃倒塌的建筑前停下了脚步。
坠落在地的牌匾上依稀写着几个字。
红市中心十字孤儿院。
终点到了。
记忆中它矗立在面前的景象历历在目,但现在在我面前的只是松垮的砖墙,一楼是活动大厅,木桌和椅子的残骸被堆积的混凝土压在下面。
“地下室,”我自言自语,目光扫过废墟,很快发现了地下室的入口,“原来在这里,小时候一直都没有发现。”
我走过去,掀开了活动大厅地上一块碎裂的瓷砖,黑色的铁皮出现在瓷砖下方,中央是一个锁孔。
准备已久的钥匙插入其中。
转动,打开。
地面剧烈震动了一下,周围的瓷砖纷纷坠落,接着一个宽敞的楼梯出现了。
我犹豫了片刻,沿着楼梯向下走去,两侧是镶嵌在墙里的昏暗灯光,借着光线我看到很近的下方隐隐有一个狭小的空间,被厚实的金属墙壁保护着埋在地下。
定然是有幻术笼罩着它,而能够打开它的只有我手里的钥匙。所以没有在红市的战争中遭到损毁,也没有在红市落入敌人手中的时候被开启过。
但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我疑惑着前行。
几秒之后,我站在这个四方的空间中央,头顶挂着一盏小灯,灯泡散发昏黄的光。
我面前只有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一个长盒子,一本笔记。
笔记翻开。
“背负世间一切罪恶之人,能够给世界带来光明,而其自身无法沐浴光芒,永久在深渊中徘徊。”
笔记的扉页上记着这一段话。
我默默翻至第二页。
“意识隔离核心。”
“核心将意识与世界隔离,借助核心导入,则意识不受到记忆限制。”
再向后翻页全是空白,我把笔记扔在一边,立刻打开了盒子。
盒子底部躺着一把十字剑,昏黄的灯光流过精致的银白剑身,竟然闪闪发亮。
我眯起双眼,缓缓从盒子里拿起这把剑,举到灯光下仔细观察了一会。剑身散发金属的银白色光泽,上面镂刻着看不懂的字母,字母歪歪扭扭如蛇,护手和剑身合并成十字的形状。
我端详良久,眉头渐渐锁紧。
显然,这不是用来实战的剑,它制作十分精致,外观精美,足以称得上艺术品。
但不能用于战斗的剑,对我而言与废物无异。
“什么意思,”我看着手里的剑,再次端详了良久后,自言自语。
确实只是如此,已经再看不出其他玄机了。
死寂。
从西市废墟一路奔波而来,最终竟然只是为了这么一把看上去漂亮却无用的剑。
多么荒诞。
一阵怒火燃起,我面无表情地站了一会,猛地把手里的剑向身后扔出去。
就像扔掉一件废物。
然而,几秒后,我愣住了。
四周充斥着安静的空气,久久没有传来剑落地的声音。
“Z,”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我瞳孔瞬间收缩,猛然转身向后暴退到墙边,身体顺势作出迎击姿态,目光迅速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条件反射性的动作,几乎不需要经过思考。
“你是谁,”我还未看清那个矮小的人影,立刻沉声问。
男孩站在楼梯旁,右手抓着那把剑的剑刃,他的手掌划破,鲜血沿着剑身滴在地上。
他面无表情。
“你又不记得我吗,我们见过好几次了。”
“你是…Q,”我在脑海里搜索了几秒,男孩的名字浮现。我轻吐一口气,盯着他的双眼,缓缓说,“你每次都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
“你终于记得我的名字了,”男孩露出一丝微笑,他举起剑递过来,“为什么把它扔掉,你不是为了这个而来的么。”
我盯着他手里的剑,沉默了一会后摇摇头。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么。”
男孩稚嫩的手掌攥住剑刃,把它举到头顶,血从被刃锋割破的手掌流出,滴在他的脸上。
“你刚才看过那本笔记了吧,”他说。
“不就是一把剑么,”我迟疑了一下,目光微瞟了被扔在角落里的笔记一眼。
“这可不是普通的剑,”男孩的眼底里流过一束犀利的光。
“不是普通的剑么,”我皱眉,“那,它是什么。”
孩子看着我,无言了许久,缓缓说道。
“看来,H还是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啊,”他说,“像他那样一意孤行的人,大概不想让你知道吧。”
我没有说话。
孩子话锋一转。
“H有一项技术,你肯定很了解,”孩子盯着我的双眼,说,“他能够剥离濒死者的意识和记忆,用幻术储存在媒介里,任何人都可以再通过媒介,暂时将储存的意识导入自身,短时间获得他人的力量。”
我愣了一瞬。
“H连这个也告诉你了么,”我轻声问。
“他亲口告诉我的,”孩子说,“毕竟你和我,永远是站在同一边的…我对H来说不是外人。”
“是么,”我轻声说。
“但这项技术,H他自己从来没有用过,实际上的实施者只有我一人,”我说,“首先,有效时间很短,而且导入意识后,不可避免地也会把别人的记忆带入。时间久了会产生记忆混乱,有很强的副作用。”
孩子眯起双眼,看着我。
“我知道,”他声音突然低下来,“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还记得第一次实施这个技术的事情么。”
我愣了一下,心里猛然一震。
“记…记不清楚。”
“没错,你肯定忘了,但我记得很清楚。”
孩子的眼底涌动暗暗的金红色流光,目光仿佛利刃。
“一切都是H的责任,他一开始也没想到副作用会这么大,”孩子说,“一切发生在金市,那时H才刚开发出这项技术,为了测试技术的可行性,他故意漏出破绽吸引敌人伏击你。”
“你所说的,我没有一丝印象,”我微微摇头,“我不相信你。”
“是真的,”孩子说,“所以他才会那么自责吧。”
“自责?为什么,”我问。
“你在那次交战中首次使用了这项技术,但因为持续时间过久,导致部分自身记忆和外来记忆混合,”孩子说,“H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把你被侵蚀的那一部分意识和记忆都抽离,然后注入到了一个濒死的孩子体内。”
“那个孩子活了下来,”孩子淡淡地讲述。
我盯着他的脸,过了几秒后,突然瞳孔猛然收紧。
“那个孩子…”
“就是我,”孩子语气依然淡然。
我突然想起和孩子第一次见面,在兰市的废墟街道的幻术之中,他对我说,我们本来应该认识的。
原来如此,难怪我一直觉得在哪里见过他,也难怪他的瞳色与我完全一致。
因为他就是我的曾经。
“H让我一路跟随你来到这里,现在你应该把我拿回去了,”孩子说,“这些年来,我的身体是依靠幻术维持的,内部早已经崩溃了。”
“我该怎么做,”我说。
孩子把剑扔在我面前。
“用这把剑刺穿我。”
“为什么。”
“你做了,就知道了,”孩子说。
银白色的剑身贯穿了孩子的胸口,鲜血沿着剑身滴落。
“我回来了,”孩子微笑了一下。
孩子的身体失去幻术支持,全身血肉瞬间化为了一地灰尘,然后一副枯萎的骨架倒在地上。
而此刻,我眼前恍惚了一下。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随之而来的是陌生却又熟悉的力量。
“原来如此,”我轻轻地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