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飞升

　　月圆之夜，终南山巅。一老一少，迎风伫立。
　　老者，身袭八卦道袍，须发皆白，负手观星，仙风道骨。
　　少年则十七八模样，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俊逸无比。
　　“孩子，快到时辰了。”
　　“师父！”随着老者的话，少年噗通跪倒，满是不舍之情。
　　老者负手而立，道袍猎猎，似要随时凌空而去。
　　“修道之人，生死别离，皆为修行，勿要扭捏作态。”
　　“是。”
　　少年诚心拜伏于地。
　　“临别之际，为师有三句话赠你，须牢记在心。”
　　“弟子必不敢忘。”
　　老者目光深邃如若星空，缓缓道：“第一，凡事不可强出头。这人间，苟得住，方为强。”
　　“第二，须杀伐决断。若事不可免，便要有横扫一切之决绝。”
　　老者话说到此，蓦地闭口不言，少年等了片刻，忍不住道：“师父，第三呢？”
　　“第三……”
　　老者兀自叹了口气，道：“这第三……最好是遗忘所学，下山找份工作，安分守己，度过余生。”
　　“啊？？？”
　　少年不解抬头，眸子里一片迷茫。
　　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师父最后一句忠告竟是这般。
　　“可是……可是弟子除了一身所学之外，又能干什么呢？”
　　少年虽长居终南山巅，可也知山下日新月异，早已是科技之天下。
　　而他一无身份，二无文凭，倘若舍弃一身所学，难不成要讨饭度日吗？
　　“好个痴徒！”
　　见徒儿一脸茫然，老者突然放声长笑，真似陡然乍起龙吟，浩气荡平云波。
　　笑声收时，老者霍然转身，大袖一挥，激起万团雪，“为师这么说，当然是有一条明路指点你！”
　　少年瞬间大喜，拜道：“师父请说。”
　　“去——卖——身！”
　　老者一字一顿，中气十足，尽舒胸中豪情。
　　“噗！”
　　少年一声闷哼，差点没从山巅掉下去，小脸瞬间绿了，哆嗦道：“卖身？”
　　老者一捋银须，那张道貌岸然的仙容上，竟显露出几分缅怀追思。
　　“不错，想当年，为师便是凭着一身俊俏，委身青楼勾栏之内，历经唐宋元明清五朝，否则，哪能苟到如今，终证大道！”
　　少年听懵了，他实在不知，师尊还有这样一段经历。
　　老者却洒然一笑，指点道：“痴徒儿，所谓万般皆历练，唯有修道真；你我修士，只问大道，不问经过，何苦执着于表象。”
　　好一番醍醐灌顶之语！
　　少年登时如梦初醒，灵台瞬间清明一片。
　　是呵。
　　修道修道，修的乃是金光大道，不是世俗眼光，更不是道德枷锁，自己如此大惊小怪，真是惭愧惭愧。
　　又听老者道：“乖徒模样出尘，虽然不比为师当年，却也远超凡夫俗子，为师可指点你一个去处。”
　　少年精神一振，“请师父示下。”
　　“此处名曰——白马。”
　　“白马？”
　　“正是。”老者仰望星空，悠悠道：“会所之白马，往来女子非富即贵，乖徒若委身其中，则终身无忧矣。”
　　“这……”少年面露难色，道：“弟子至今……俗称处男，此去白马，技巧方面，实无把握……”
　　“那倒也是。”老者微微沉吟，道：“既然如此，可去搞直播。”
　　“直播？”
　　少年似乎压根没听过这个行业。
　　“此行当藏于镜头之后，可谓卖艺不卖身，以乖徒之本领容貌，随便就可吸收大批拥趸，坐等收钱，岂不美哉！”
　　少年由衷叹道：“师父足不出户，天下行业却了然于胸，真是教弟子钦佩。”
　　老者凭涯而立，仰望星河，淡淡道：“区区人间，不在话下，倒是这天上，传说皆云：九天之上有神仙。
　　为师在人间苦捱千年，盼的就是飞升这一刻，不为长生，只愿亲去领教那仙家手段，好乖徒！”
　　少年立刻应声道：“弟子在。”
　　“我大衍一宗，不修拳脚，不侍剑道，所依仗着，何为？”
　　少年知道这是临别前，师父要最后指点自己，不禁精神大震，脱口而出。
　　“阵法！”
　　老者哈哈大笑，袍袖一挥，周遭空气瞬间凝固。
　　“瞧仔细了！”
　　话音未落，旦见老者遥遥一指，口中喝道：“山来”，旦见西北处，一座山峰竟摇晃着应声而起！
　　少年见状惊叹道：“师尊大手笔！”
　　仿佛印证少年之语，待那巨峰行至半空处，老者怀中突然飞出十二杆黑色皂旗！
　　“涨！”
　　十二杆皂旗迎风就涨，顷刻间高达千米，分落十二天干之位，将那巨峰团围。
　　这一刻，少年只觉得遮天蔽日，身处之地，不见雪山星斗，满耳尽是皂旗猎猎之声。
　　“炼！”
　　随着老者十指结印，一声暴喝之后，十二杆巨幡皂旗顿时卷起万丈赤焰，如同十二道火龙，将巨峰围烤。
　　如此大阵，少年看的目瞪口呆，只见那巨峰瞬间变得通红，可火势不减反增，十二道火龙狰狞咆哮，直把巨峰由青炼赤，由赤炼金。
　　数息之后，巨峰赫然成了一座黄澄澄的流光金山，虚浮半空，说不出的玄奥。
　　“乖徒！”
　　老者袍袖一挥，十二杆皂旗由千缩百，由百缩一，眨眼间又恢复成巴掌大小，却是飞向少年。
　　“此阵法乃上古十二周天大阵，今日传于你，不求证道，旦为传承，务必珍之重之！”
　　少年手一抄，将十二杆皂旗全数揽在怀中，才抬头，发觉师尊不知何时已立于金山之巅。
　　“师父……”
　　少年难掩不舍之情，因为他知道，师尊这一去，多半是成永别了。
　　“勿要小家子气！”老者周身元气鼓荡，朗声道：“大衍一脉，今日独归于你，切记切记，这人间，苟得住，方为强。”
　　听着师尊不厌其烦的嘱咐，少年早已湿了眼眶，却强忍着不让泪珠落下，拜伏道。
　　“请师父放心，徒儿这就下山，寻一清净处，或卖身或直播，定不违师愿！”
　　“孺子可教！”
　　老者欣慰的点了点头，说罢，最后看了一眼这苍茫人间，突然大笑三声，那金山便如陀螺般旋转上升。
　　少年见状，再度伏身，“弟子恭送师尊。”
　　随着少年话音未落，金山陡然加速，宛若一颗金灿灿的流星，划过天际，直飞九霄云外。
　　自此。
　　人间少了位大能。
　　而天上。
　　则多了个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