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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涨价？”场中诸人全都喧哗起来。
哼，我还能被你们牵着走？看看我是如何牵着你们的。
杨愈对着众人抱拳道：“诸位，我跟大家解释一下这白酒。白酒不比寻常水酒，寻常水酒，一斤粮产两斤酒，可这白酒所耗粮食，却是寻常水酒的数十上百倍。杨某最多只能日产千斤，不是不能多产，实在是白酒耗粮太多，如果不限定在日产千斤，那真是有伤天和了，那么多粮食拿来酿酒，百姓便要无粮入肚了，果真如此，天下便要大乱。”
姚大盛道：“要那么多粮？杨公子莫非是在诓我们？”
宋荣泰道：“就他会酿白酒，当然由得他说。”
刘广安道：“即便如此，为何又要涨价到三贯？”
杨愈道：“各位请试想，白酒性烈暖身，那这白酒是南方销得多，还是北方销得多？如果在苏州能卖到五贯一斤，北方能卖到多少？北方之民又有多少？辽国之民又有多少？白酒日产才有千斤，可天下这么大，这千斤白酒出来，也不过是大海里滴入一滴水珠而已。可这水滴不是寻常水滴，物以稀为贵，这一滴非同寻常的水滴，在大海看来，那真是比金子还要贵重。”
说完，杨愈对身旁韩万象道：“韩东家，你是做布匹生意的，请问你有船往来于运河吗？”哼，你不主动帮忙，难道我不能主动找你？曹司户既然跟朱勔是一伙的，看来这白酒生意，必然是要联合墨家力量了。
韩万象微笑道：“韩某的丝绸布匹最远卖到草原上，当然是有几条大船的。”
杨愈拍手道：“很好。那杨某这白酒，如果让你卖到北地去，卖到草原去，能卖得好吗？”
韩万象点头：“那是当然。韩某在丽景楼喝过你的白酒，确实是暖身得很。北地之民，特别是阴山以北草原之民，有这暖身的白酒，那辽国的王公贵族们，怕是愿意出到几十贯一斤。不过，杨公子，这一路税卡众多，运输耗费巨大，这成本可比白酒的成本还要大了。”
杨愈笑道：“韩东家算账算错了，玛瑙玉石皆是石头，可玛瑙玉石稀少得很，玛瑙玉石便比普通石头贵了几百倍、几千倍，我这白酒相比寻常水酒，相当于玛瑙玉石相比普通石头。白酒给你三贯一斤，运到草原上，可以卖到三、五十贯一斤，再多的运费税赋，也最多是两贯一斤，五贯的总成本，卖到三、五十贯一斤，这利润有多大？”
韩万象笑道：“杨公子说的也是，杨公子，你见识广博啊。”
杨愈道：“但是，毕竟远行辛苦，瓷坛磕磕碰碰的，有所损耗也属正常。所以，我可以给你两贯一斤，另外那一贯就当是补贴你的运费了。韩东家，两贯给你，这笔交易可做得？”
韩万象低头沉吟了一会，点头道：“好！这笔交易，韩某跟你做了，说好了，两贯一斤，不可涨价。”
杨愈道：“一年之内，绝不涨价，咱们的契约一年一签。但是我不能全给你，只能每天给你二百斤。如何？”
韩万象起身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成交！”
“很好，等一下我们就拟契约——还有谁做南北生意，有船往来运河的？都是韩东家这个价，两贯一斤。其余不要航运成本，不要层层扣税的本地商家，一律三贯。这便是今日的定价，杨某说话算话。现在还剩八百斤，谁要的，请上前来。”
这话说完，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都看向刘广安和宋荣泰。
等了一会，姚大盛道：“眉寿堂本堂是在开封，苏州只是分堂。我眉寿堂倒是有两条船往来运河。”
杨愈道：“很好，姚东家，请到韩东家这边来。姚东家、韩东家，请你们俩讨论出一份契约来，我认可之后，只要是往北地卖的，便都按这份契约来签。——还有有船的吗？”
那琼花露的范洪道：“我家有十八家酒肆，分布在江南、淮南等地，虽然我自家没船，但也可以将白酒运到十八家酒肆里去。”
杨愈拍手大赞：“好，范东家想得透彻，那便也请你来和姚东家、韩东家一起讨论契约。姚东家，范东家，我只能给你们二人，每人每天一百五十斤。”
姚大盛和范洪叫道：“不是二百斤吗？”
杨愈摇头道：“第一位成交的，才是二百斤，后面订购的只能越来越少，毕竟每天才产一千斤。”说着，也不再啰嗦，转过视线看向其余众人：“还有谁要？”
雪醅酒的梅交鹤道：“我的雪醅酒行销两浙，在江南东路，两浙路也有十二家酒肆。”
杨愈道：“你这路途可就近了，补贴不了一贯的运费了，只能算两贯五百文。”
梅交鹤道：“这……两贯四百文？”
杨愈道：“不行，只能两贯五百文，过期不候。”
梅交鹤道：“好吧，不差那一百文。”
杨遇到：“正是如此，梅东家是做大生意的人，怎会跟杨某斤斤计较？梅东家，请到姚东家、范东家、韩东家这里一起商讨契约。”
众人看见有四个成交了，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杨愈心想：拉到了四个人，差不多了吧？
正在这时，又有两个人走出来，一个是皇都春的张思懋，一个是蓬莱春的张思功。
张思懋道：“我在京城有七家酒肆，在京畿路还有十二家酒肆，也要船运。这是我弟弟张思功，他在淮南西路，淮南东路各有十家酒肆，也要船运。”
杨愈道：“好吧，既然两位有船运，那也两贯一斤，不过呢，要是在苏州销售的那一份，只能三贯一斤。所以，两位，我也只能每日各给你们一百斤。免得本地酒商觉得不公平。”
张思懋和张思功合计了一下，说道：“每人每日一百五十斤，如何？”
杨愈故作沉思之状，皱眉叹道：“好吧，每人每日一百五十斤。二位请到梅东家，姚东家、范东家、韩东家这里共同讨论契约。”
说着，杨愈又抱拳道：“好了，不能再多了，现在有船运往北方的，也不能算两贯一斤了。对不住了。”
他话音刚落，蔷薇露的花吉祥挤出人群，叫嚷道：“我也要，我有船，我在江南、淮南、京畿、河北共有五十六家酒肆，我酒肆多，销量多，杨公子，多加我一个把？”
杨愈作出苦恼之色道：“我怕的就是你这种销量多的，白酒每天只产一千斤，如何够你的胃口？”
花吉祥急声道：“我……我也只要二百斤。”
杨愈道：“对不起，花东家，你迟来了，我只能给你一百斤。”
花吉祥怏怏道：“好吧，希望明年可以多给一百斤。”
杨愈道：“一年一签，明年到底如何，明年再说吧。请花东家到张东家、梅东家，姚东家、范东家、韩东家这里来共同讨论契约。——好了，两贯一斤的，就是这些了，不能再多了。我算一算，韩东家二百斤，姚东家一百五十斤，范东家一百五十斤，梅东家一百五十斤，两位张东家合计三百斤，花东家一百斤，共计一千零五十斤。哎呀，超出日产千斤了，花东家，看来只能给你五十斤了。”
花吉祥道：“啊？这可不行，还是让别的东家让一让吧。”
这话说完，其余众人轰然炸响，其中几人挤上来道：“杨公子，我看，还是多酿一千斤吧。日产两千斤，多一千斤也不会耗费太多粮食，何必那么较真？”
杨愈皱眉道：“这？这？有伤天和，有伤天和啊。”
一人道：“诶，杨公子要是怕伤了天和，便给居养院、漏泽园捐点银钱好了。”
杨愈道：“这样行吗？”
那人道：“这是做功德的大善事，如何不行？”
杨愈对着其他人道：“真的可以吗？在下就怕引起大乱啊。”
有几人异口同声道：“怕什么？多一千斤而已，再多做功德就是了。”
杨愈故作沉思之状，道：“好吧，最多日产两千斤，再多，就真的不仅有伤天和，也超出杨愈的能力了。”
几人道：“正是，正是。”
杨愈道：“好吧，剩下的都是三贯一斤了，没得商量了。要的便上来。刘行首，你要一百斤还是二百斤？”
刘广安神色不定的看着杨愈，终于叹了口气，道：“便给老夫留着二百斤吧，三贯便三贯。只是前面几位订购的东家，他们都在江南东路有不少酒肆，必须约定好，他们几位可不能在江南东路，尤其不能在苏州售卖白酒。”
杨愈心里暗笑，口中说道：“有道理，有道理，便请刘行首与诸位拟好条款。——还剩七百五十斤，有多少人要？”
隔壁壁板后那曹公子这时候走出来，叫道：“杨愈，我曹家，三百斤。只是这价格？”
杨愈见这人脸色青白，看来是掏空了身子，道：“曹家？司户家吗？唉，我本想给你两贯的价钱，可仔细一想，还是三贯吧，不然要引起公愤了，曹公子也不想引起同仁公愤吧？”
曹公子咬牙，冷笑道：“好，三贯，三百斤，一年期。一年后，咱们再议。”
杨愈明白他的心思，他想的是一年后，甚至半年后，就要逼迫自己降价，但他也不以为意，笑道：“成交。好了，各位，只剩四百五十斤了。各位要的，请上前来。”
话音刚落，剩下的十几人都拥了上来。
杨愈大叫：“排队，排队，排在前边的九个人，每人五十斤。”
场中十几人顿时前挤后拥，差点打起架来。
杨愈赶忙过去拉开，对着拉到前面的九人道：“就你们了，每人五十斤，三贯一斤。”
那九人连忙作揖施礼，说着感谢。
剩余的几人顿时唉声叹气，其中有人大声道：“杨公子，明年可要记得给我们留着。”
杨愈叹气道：“明年的事，明年再说了。我方才说了，大家一起入股，大家一起赚，可你们不同意嘛，唉！”
这话一说，剩下没订到货的几人，个个都往刘广安和宋荣泰望去，眼中有着责怪和怨恨。
杨愈看到这一幕，心里冷笑：拉拢一批，分化一批，打倒一批，用这策略对付你们这帮松散组织，那还不是手到擒来？要不是被那曹公子和宋荣泰想要杀我的念头激怒了，我还不想对你们用这种高级战术呢。
这一下，还真的成了三批了。已经与杨愈达成订购意向的十几人成了一批，没订到货的几人成了一批，被杨愈刻意孤立的宋荣泰成了孤家寡人。
杨愈对着正在商量契约条款的十几人说道：“诸位，我要补充两点，其一，酿造白酒耗时甚长，首批交货要从九月初一开始。其二，先付钱，再交货，今日先交第一批货的订金，订金是五成。其余的，你们拟吧。”
姚大盛道：“订金倒也好说，苏知府也是你的股东，我们也都信得过你，只是，这交货期……那不是赶不上中秋节了吗？”
杨愈道：“这样吧，要往北运的，提前到八月十五，本地销售的，也就是三贯一斤的，得从九月初一开始。这一条务必要在契约里写明。”
曹公子突然阴冷一笑：“杨公子，我看，还是要说清楚违约条款吧，如果不能按期交货，不能足量交货，你该如何？”
杨愈瞥了他一眼，沉吟片刻，道：“敢问曹公子台甫？”
曹公子道：“曹大贤，字仰圣。”
杨愈道：“大仙兄，你说吧，该如何？”
曹大贤道：“大贤！我看，如若不能按期足量交货，杨公子便要按每日货值总额的三倍来赔偿，延误一日，便算一日，哪怕那一日少交了一一斤，也要按货值总额的三倍来赔偿，如何？”
这完全是强人所难的霸王条款嘛，这要是在法制健全的时代，肯定是无效条款。
杨愈琢磨这带着恶意的条件，细思对方的用意：他这是在给自己挖坑，以后才好想尽办法让自己违约，那时候便可以逼自己交出白酒酿法，然后再将自己生吞活剥了。
他想到此处，又仔细思考对方可能会使的招数，再瞥了一眼神色阴冷的曹大贤，心里冷笑：曹公子啊，你这个坑可陷不住我，倒有可能成为你自己的绞索，有些人啊，当有十倍利润时，会将绞索卖给即将绞死他的人。
花吉祥笑道：“哈哈，虽然花某也希望如此，不过，曹公子，这是不是太严苛了？生意嘛，还是互利互惠为好。”
杨愈心想：这才是商人该有的品性嘛，怪不得花吉祥的蔷薇露生意能做得那般大。
杨愈对花吉祥道：“花东家，真的太严苛了吗？在下第一次做生意，原以为违约要按十倍赔偿呢，三倍也还好吧？”
花吉祥急忙对着杨愈使眼色，杨愈视而不见，对曹大贤道：“三倍也还好，只是，如果你们违约，也按三倍赔偿吗？我看还是十倍吧，这样大家都不敢违约。”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杨愈，俱都心想：这白酒既不愁销路，也不愁价钱，谁会不要白酒？谁会跟你违约？
曹大贤也没料到杨愈会这样说，顿时狂喜大笑：“哈哈，很好，便按十倍来计算赔偿。”
杨愈微笑点头：“好，便按这样拟条款。既然我答应了各位的条件，那我也再补充一条，你们可不能以白酒的口感来说我没足量交货，验收交货之后，可不能再说我没足量交货，这便叫离柜概不负责。”
曹大贤打断道：“这绝对不行，你要是在酒里掺水……”
杨愈抢道：“这样吧，只要诸位其中有一个人，说我的白酒口感没有差异，便不能以白酒的口感差异，来断我违约，这样总可以吧？我相信，总有人不至于泯灭天良，故意要陷害我吧？”
众人说道：
“不至于。”
“没人会故意害你。”
“生意要长久，岂能害你？”
……
曹大贤想了想自己的计策，也用不着在这口感上做文章，便笑道：“好，一言为定。”
杨愈也笑：“好，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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