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佛普塔

　　白使“哈哈”大笑，“痛快！”说罢，他再一次大笑起来。
　　所有人都在紧张地注视着白爷，对于这个曾经的三界杀神，有人目睹，有人耳闻，白爷在他们心中的威名，就如永恒长夜梦魇一般，弥久不散。
　　白爷盯着白使，语气却出奇地平淡，道：“几百年来，只有今天你活得像个男人……”
　　“你说什么？！”
　　白使一声尖叫，眸中仿似喷出两道火舌，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黑使也向前踏出一步，冷声道：“白爷，这些陈年往事，又何必再提？况且，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又何必揭他伤疤？”
　　黑使走到白使身旁，轻轻地拍了拍白使肩膀，只听见白使低声喃喃道：“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他们两人的对话让旁人听得一头雾水，其实这也是白使的一段隐伤，鲜有人知。数百年前，白爷作为神界将军，统帅三万神兵，征讨地府，风头无两，而白使作为地府统帅，年少有为，恰也是风华正茂，少年英武，两人针尖对麦芒，于人间渡门前大战一场，结果自然是白爷更胜一筹，可是白爷在祭出法宝之时，却不慎击中白使命根，致使白使成了现在的残缺之人。从那以后，白使意志消沉，法力一落千丈，再没有位列仙班的机会，只能委身于这人间渡中当一个小小的统领，所以，白使对白爷的恨意是可想而知的，甚至恨不得饮其血，生啖其肉。当得知白爷被发派到地府之时，白使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他以为自己的机会终于要来了，可是，白爷一来则贵为地府管事，自己与他地位悬殊，神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白爷还是当年那个叱咤三界、令人闻风丧胆的白爷，而自己却只是一个被人遗忘的“天才”，现在更是沦为三界笑柄的“天才”，所以，白使今日对白爷所说的话，更像是一种无能的发泄，明知不可为，而偏要以命为之的愚蠢，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无可奈何、一种悲凉。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白骨堆成宫殿，高踞宝座之人，脚下必深汲鲜血……
　　那又何尝不是白爷的无奈，背叛亲族，亲拔双角，方换回那一页神籍，出征之时曾亲口许诺，妖族必将得到世人承认，成为四界。原以为建功立业，便会得到神界相助，却不想只是将亲族推入深渊，一生儿戏，一生老计，从此，再不问世事，再不求功名，只做这三界闲散人便好……
　　白爷注视白使良久，说道：“你我不过同为这世间的可怜人罢了，今日，我不杀你……”
　　白使状若疯癫，狂笑道：“你不杀我？你不杀我，我便不能杀你吗？”
　　“阴兵听令！”
　　“二弟，你要做什么？”黑使拉住白使手臂，焦急问道。
　　“我要杀了他！”白使瞪着白爷，眼珠血红，一头白发也隐隐有泛红的迹象。
　　“二弟，快停下来！你要入魔了！”黑使攥住白使的手掌因用力已微微泛白。
　　“入魔？原来这种感觉就是入魔啊，哈哈哈，怪不得世人都说魔道好，比那吃人的妖道还要好，活得更加畅快，活得更加随心所欲，超出三界外，天地任遨游，便是大罗金仙，也禁不住这种诱惑啊……”白使看着自己的双手，浑身血液沸腾，血色蒸汽围绕在白使的周身，他感觉此刻自己的身体中正涌现出无穷无尽的力量，取而代之的，则是他的生命力正在急速流逝，眨眼间，他已老了几百岁。
　　“二弟，此时回头，还有希望！快停下来！”黑使焦急的声音在白使的耳畔响起。
　　白使默默地回头看着黑使，冷笑着，笑容中满是无奈与苦涩。
　　“回头？现在？现在我还如何回头？又为什么要回头？再像个废人一样苟活千年？哈哈哈哈，想想还是算了吧，那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人生，该多么无趣啊……”白使轻轻地抽回自己的手臂，决然转身，再不看黑使，在那一瞬间，他已形容枯槁，脸上皱纹横生，如人间耄耋老叟。
　　“白魔，五百年前，是我败给了你，今日，就让你我再战一场，如何？”
　　“好……”白爷面容平静。
　　“五百年前，你是地府将军，可今日，你却是一个魔头，魔比妖甚，所以，我今日必须杀了你……”
　　“那便来吧，让我们将几百年来的恩怨在今日一并了结……”
　　白使出手，人间渡十八层地狱岩浆翻滚，许多被关押在其中上千年的妖魔纷纷苏醒，发出阵阵怒吼。
　　人间渡霎时地动山摇，黑使冲着愣在一旁的谢三树吼道：“开结界！速请管事！”
　　谢三树连连点头，脚不沾地一般，向远处跑去。
　　谢三树默默退出结界之外，轻舒一口气，可他随即看到置身于结界之中的白使，方才吐出的一口气便又吊了起来，不由得满脸担忧地注视着结界中的二人。
　　“为今之计，只有等人间渡管事来到，或许才能解决此乱局，在那之前，也只能先静观其变了……”黑使在心中想道，然后他便紧张地注视着场中的两人。
　　白使手执一幡，来回挥舞间，便有无数怨灵自幡中飞出，哀嚎着向白爷扑去。
　　白爷手执“潜渊扇”，对着迎面飞来的怨灵轻轻一扇，那些怨灵便如一堆灰烬般飞灰湮灭。奈何怨灵数量极多，无穷无尽一般，便是“潜渊扇”威力再大，可白爷终究也不是不知疲倦的木头人，力有不逮之际，便是白使的绝好时机。
　　白使狂笑道：“白魔，你终究已不是当年的白魔，失去了双角的你，便如被拔了牙的老虎，只有一身臭皮囊还看着威风，却也是勉强唬人罢了……”
　　白爷被淹没在怨灵之中，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小白焦急地注视着，小手紧紧地攥着老马的衣服，老牛在结界外急得跳脚直骂，几次三番想冲进结界，都被老马拦了下来。
　　就在众人都以为白爷可能遭遇不测之时，突然，结界之中发出一声狂笑，小白登时瞪大了双眼。
　　“哈哈哈哈哈，一群宵小之徒，也想困住白爷……”
　　一道金光闪过，怨灵霎时嚎叫着从白爷身上跑开，龟缩在白使身后，任凭白使如何打骂，都不敢再靠近白爷一步。
　　老牛笑骂一声，鼻中喷出两道热气，随即摸了摸头上的牛角，坐在地上。老马的脸上也露出喜色，他轻轻地拍了拍小白的脑袋，小白则是不争气地直接大哭了起来。
　　白使诧异地看着白爷手上的法宝，“佛普塔？专清三界一切邪祟怨灵，想不到，惠德菩萨的这件法宝竟然在你的手上……”
　　白爷看着托在掌中的佛普塔，在霞光氤氲中，眼中登时无限感慨，朗声道：“这件法宝，原是我与惠德菩萨征讨魔界之时，惠德菩萨被魔主偷袭重伤，圆寂之前托付于我，数百年来，我一直视若珍宝，从不敢拿出，生怕有所亵渎，没想到今日，却要拿来对付你这个魔头……”
　　说到此处，白爷不禁抬首望天，喃喃道：“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惠德菩萨因魔头而死，今日他的这件法宝注定要在此地灭一魔头，因果轮回，一切皆有定数……”
　　“收！”白爷祭出佛普塔。
　　“住手！”黑使大喝一声，奈何结界已开，他也无可奈何。
　　佛普塔瞬间笼罩在白使头顶，白使满脸冷笑，看着白爷，眸中尽是对死亡的不屑。
　　“你可以杀了我，可是你永远也不能打败我，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白使猖狂的笑声，佛普塔散发出万丈霞光，白使瞬间被淹没在霞光之中，随后，化为一道灰烬。
　　就在此时，一道红光闪过，一个女子踏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