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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下初雪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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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日,农历十一月十一。
  下午放学回来宁奇,盯着挂在墙上的旧年历算着日子,离十二月30日还有九天,那是田英姐出嫁的日子。
  自打上次从宁母那里知道,田英姐要结婚的消息,宁奇就一直在算着时间,不知不觉一个月又过去了。现在已经进入了腊月,天气更冷了。门前的白杨树已经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迎接着冬日狂虐的北风。站在白杨树下放眼看去,入目的是一片片的田地,冬日的小麦依旧不畏严寒的生长着,在这苍茫的大地添上了一抹绿色。更远处是绵延不绝的山峰,巍峨地矗立在那里,天上黑压压的仿佛狂风暴雨将要来临一般,让本来就寒冷的天,变的更加阴寒了几分。
  早早的吃过晚饭,一家人不像夏日那样坐在外面乘凉,天气寒冷宁父两个人早早的就休息了。宁奇本来还想去找飞飞玩会儿,可是无奈天太冷,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老老实实的钻被窝了。
  坐在床头,身上盖着宁母秋日里,拆洗过的干净棉被,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认真地看着。那是姐姐上次回来给他买的书,名字叫《简爱》是一本翻译成中文的外国名著,宁奇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的出神。
  突然,正在认真看书的宁奇。眼中流出了晶莹的泪水,啪啪的打在书本上。
  “那书中的小女孩,不就是他的田英姐吗。”宁奇心中想着,眼中的泪水更加的汹涌。放下手中的书,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珠,伸手关了灯,缓缓的躺下眼睛却睁得老大,没有一点睡意。
  十二月三十日星期六,这一天天还没亮,宁奇就醒了。起床熟练地穿好自己的衣服,套上宁母给自己做的棉衣棉裤。然后又重新坐到床上盖着棉被,就这样定定的坐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窗外,刮了一夜的北风,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依然在呼呼地刮个不停,还夹杂着风吹树梢的呜呜声,如同在悲伤着什么。
  就这样宁奇坐着,一直到了公鸡打鸣天渐渐亮了。宁母两个人此时也起来了,外面的风声小了起来,风停了。
  宁父穿好衣服,洗了把脸就出去了,因为昨日老云来交代过,说是今天早上早点去帮忙,所以宁父刚起床就去老云家帮忙了。宁母给鸡喂过了食,打开厨房门走了进去,开始做早饭不久袅袅的炊烟升腾起来,还夹杂着噼里啪啦烧柴的声音。
  宁奇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外面的风停了,四周都是安安静静的,篱笆上的爬山虎早已枯萎,只剩下干枯的枝叶。白杨树的枝头上,两只麻雀正在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扑扇着翅膀从这个枝头飞到那个枝头。
  “起来了,天冷咋不多睡一会儿,等饭好了,我叫你。”厨房内宁母,一边往灶里添柴一边说道。
  “我昨天睡得早,睡不着就起来了。”宁奇走进了厨房伸手捞了一张凳子,坐在拉宁母的身边,双手伸到灶门口取暖。
  “妈你起来,我烧正好可以烤火。”宁母二话没说站了起来,去切起白菜来。手里切着白菜口里说道:“对了,今天是你云婶家嫁闺女,平时不是和田英一起玩儿吗?不去他家看看送一送你田英姐。”
  “不是到中午吗,咋现在就要走啊!”宁奇急忙问道。
  “你这孩子,嫁闺女哪有中午嫁的,这个时辰也差不多该走了。”还没等到宁母话说完,宁奇就冲出了厨房,一路飞奔似的往田英家跑去。
  宁奇发疯一般的冲出了厨房,朝着田英家所在的方向跑去,留下有些不明所以得宁母。
  奔跑在走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路上,周围的一草一木都是无比的熟悉,宁奇脸上布满了泪水,顾不得擦拭就这样一直飞奔着。
  昨夜刮了一夜的北风又肆虐起来,刺骨的冷风毫无顾忌的打在宁奇的脸上,宁奇只感觉脸上木头一样的麻木,吹干了泪水只留下一道道泪痕。
  看着不远处陌生又熟悉的大门,宁奇慢慢的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看着大门口那一群乌压压的人,耳边传来唢呐吹出的乐声,那是宋祖英唱的好日子。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唢呐声中人们说说笑笑,小孩子围着穿着一身红衣的新娘跑过来跑过去,云婶儿满脸堆笑的和人说着话,田大叔也是笑着给过往的宾客发烟相互的寒暄。
  宁奇慢慢的向那一身红衣的人走去,只看到熟悉美丽的脸上,一双原本漂亮的眼睛,肿的像灯泡一样,眼中没有一丝神彩,就这样定定地看着远方,不知道在看着什么。脸上没有表情,秀美的长发被一个简单的发夹挽在了后边,代表着嫁作他人妇。
  看着那张往日原本神采奕奕的面庞,如今却像枯木一般看不出丝毫的神色,宁奇忍不住的又哭了。不顾别人的劝阻,也听不见别人说些什么,在别人不知所措的情况下,扑到了田英姐的身上,失声的大哭起来。
  这一刻,田英才如醍醐灌顶一样,脸上有了些许的神色,不可思议地看着怀中的人,有些反应不过来,那不是他的邻家弟弟吗?他们一起长大,一起度过童年的伙伴吗?为什么现在这样的伤心,他在伤心什么呀?田英愣愣的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这不是要嫁人了吗?是喜事啊!为什么心里却这么难过呢?
  天上,一片片雪花迎着狂虐的北风飞舞着盘旋着坠落。他们像一个个纯洁美丽的精灵,像从天而降的天使来拯救迷失的痛苦着的人们。
  在人们的拉扯中,宁奇拼了命般的紧紧抓着田英的手,仿佛只要一松手,下一刻他的田英姐就会永远的消失。紧握着的手指,被人强行的一点点掰开,手终于还是松了。
  眼中的是一片模糊的景象,渐行渐远的背影,喧闹异常的人群,吱吱呀呀的唢呐。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什么,模糊了宁奇的双眼,让他再也看不到一身红衣的新娘。
  雪花还在不停地往下坠落。像是没有尽头,不会停止。宁父紧拉着宁奇,一步一步的朝家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着宁奇抬头看向天空,阴沉沉的一片,雪花飞舞着打在脸上,又巧无声息的融化,像是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这是初雪。
  伸出手掌,看着雪花落在掌心又消失不见,宁奇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雪越下越大,不一会的功夫地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遮住了大地原本的颜色,只留下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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