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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很模糊，拍摄角度很隐晦。可邹鸣说，这是许凉姐发现的重大线索。陆知双揉了揉隐隐作疼的太阳穴，屁股坐在副驾上浑身都不舒服。她不得不告诉自己，答案比情绪重要。
“下车吧。我不想吃饭了。”
她把手机钥匙等物件通通塞进包里，不顾自己正乘坐一辆高速行驶在立交桥上的越野车，解开安全带，摁下开门键，打开车门就准备跳下去——
比意念更快的是刹车的踏板。
几乎是一阵撕裂般刺耳的摩擦声，凯迪拉克整个车身直挺挺地斜撞上路边高栏，一股强劲的后坐力使她整个人朝前撞去。就在她只顾捂脸乞求不要破相的时候，一双强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用坚实的胸膛挡住这股冲击。
高分贝的行车喇叭再度杂乱嚣张地响起，身后不幸“遇难”的suv车主在经历一个应急快速的直角转弯后怒不可遏地摇下车窗，恨牙骂道：“找死啊你们！别让老子下次逮住你！”
suv跑的很快，似乎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正等着去处理。可身后那些被挡路的车主们却没这么好脾气，喇叭声阵阵响起，有的甚至变着音色来，搅的整个高架桥上几乎车车自危。
顾骁紧紧抱住她，一动不动。
“喂……顾骁……你醒醒啊，怎么不说话了？”陆知双喊了两声，捧住他闭紧双眼的脸，生怕哪里刮擦碰撞伤到了神经。
她越想越不对劲，赶紧去拿手机拨打120。下一刻，一只温热宽大的手握住了她的，顾骁忽然睁开双眼，眼色迷离地望着她。
“好，你说查，就查。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什么都可以做。”
车驶下了高架桥，陆知双感到口舌干燥，无意瞥见路边有一家便利店，于是就指着它说：“我想喝水。”
“好，我下去买，你在车上等我。”她的小脑袋被顾骁宠溺地揉了一下。
陆知双透过车窗看顾骁的身影，高大宽厚，玉树挺拔。这便是是珠宝行业的龙头——旭辉集团董事长顾彦搏的独子，偏偏不爱金山爱江山，考入军校连续四年荣获校级优秀军人，无数光环加身。
如果按照时间推算的话，今年应该是他承诺订婚的时候。
公安大学会从每一届大四的学生当中挑选一批优秀的毕业生，为他们提供一次短期的访问留。由学校全费赞助，目的就是让学生去国外名校参访更加先进的技术和专业方法。——说白了，这只是学校对优秀毕业生的一种回馈。
顾骁也去了，是和孟晓轩一起去的。莫名其妙断联三个月，陆知双去过公安大学无数次，顾骁的室友全部一问三不知，口径统一到没有破绽。
三个月后，他回来了，带回来不少风言风语，据说有人甚至拍到实锤。可她不想去找所谓证据，坚持要亲自问。令人失望的是，他始终缄默不语，丝毫不提在国外的生活，连在哪、学了什么课程、国外的菜合不合胃口他都不说，永远只有一句话。
“别问了，就好好待在我身边不好吗？”
不好，爱人的前提是彼此相信。
陆知双分手的态度很坚定，顾骁口中的订婚也从此被无限期延长，两人的关系永远说不清道不明。
他一贯如常地对她好，可若是在她想问的时候，坦诚永远是一件很难的事。
陆知双脑袋昏沉地想了许多，思绪纷乱，直到一阵急促的砸门声将她震醒。车窗外一个粗壮的头发半花白的男人正用力砸门，口中吼着某种令人难懂的方言，情绪看上去非常急躁愤怒。在一团怪言乱语中，她勉强听懂了对方只是想让她挪下车，原因好像是撞车或是挡道了，她没有听清。
“麻烦您，我朋友去买水了，一会儿回来让他挪车好吗？”陆知双无意多想，动手把车窗摇上。
男人的情绪突然异常激动，他冲到主驾驶座旁，直接打开车门坐上来，挂挡松刹一气呵成，巨大的越野车被他操纵着径直闯入车流当中。车身疾速行驶出一段距离，她猛然意识到这个人根本不是因为车挡道了来找茬，而是他要将车开走！
陆知双惊恐万分，下意识去争夺方向盘，强行扳动手刹阻止他将车开的更远。男子像着了魔一样疯狂踩住油门按响喇叭，一边哈哈大笑，像极了吸毒上瘾的人。
情急之下，她抄起桌上一个烟灰缸狠狠朝他的脑袋砸去，轰的一声他们追了前方一辆保时捷。这个男人没有被砸晕，反倒更加暴躁地砸向方向盘，用自己的脑袋往车上撞，陆知双吓愣在当场。
顾骁终于回来了，他打开车门揪起男人猛揍一顿，非常用力。男人根本不是顾骁的对手，没两下就疲软下来，倒在地上一阵阵地抽搐。
这时，围观的人群已经堵了两三层，有人报警也有人拨打120。被追尾的保时捷车主，站在车旁，吹眉瞪眼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顾骁第一时刻打电话进局里，采取了紧急措施。
在一片嘈杂纷乱的世界里，陆知双仿佛可以听见每一个人所说的话。这些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声音被自动放大，一股脑塞进她的耳朵里，互相斗殴彼此盈亏。
眼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下来的，突然模糊又清晰的世界里，顾骁坐进车内紧紧抱住她，指着驾驶座上的按钮温声宽慰：“这是锁门键，下次别傻兮兮的让人进来。”
004
渝都大渡口区派出所。
陆知双和顾骁正在里头接受警察叔叔的教育，“女孩子还是要学会开车才行，现在行车出事的人很多，你不锁车门让其他人随便上来，就算你是正当防卫，可他如果被烟灰缸砸出了什么问题你就必须得负责到底。尤其是精神病患者，一点伤都不能受的。你们还算幸运，他不是来碰瓷的。他的家人正好也没有追究这件事。”
在场的，除了两位当事者和办案警察以外，还有一个关键人物竟然是恺。
他来领抢车肇事的精神病人回去。这号病人是他跟诊时间最长的一位。
今天下午，病人突然偷跑出院。他作为主治医生跟出去找了很久，好不容易才让他的情绪稳定下来，没想到他会突然在大马路上发病，还是趁自己去买水的空档。
他望着顾陆二人颔首道：“我的疏忽。”
陆知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怎么哪里都有你？”
而一旁的陆骁则有意识地握住她的手，“知双，你怎么也不介绍一下。”
她刚想说没什么好介绍的，就听见某人不请自答：“我姓江，是陆知双同学的实习导师。”
诶……实习导师有什么可显摆的吗？陆知双的脸登时黑了下来。
一向清楚她脾性的顾骁顿时心领神会，默默拿了车钥匙牵着她往外走。
肇事的精神病人这才被放出来。
处事的张警将保释单递到恺的面前，右手食指着重在病人的照片上点了两下，“江医生，他看起来病的非常严重，这次要不是你们和顾骁调解的好，抢车袭警的罪名万一扣下了，院方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与夜色一同降临在这城市里的，还有不知道何时落下的瓢泼大雨。
陆知双站在雨帘前，静静等待顾骁处理完这通来自队里的紧急电话。
一阵熟悉的声响愈来愈近，她敏锐回头，一眼就看见那位精神病人跟在恺的身后阔步走来。不过两个小时以前，这位粗壮疯狂的男病人正在车上带给她生死时速般的惊险体验。
就着大堂内明亮的平板灯，她终于看清楚他的脸——半花白的头发，黝黑的脸，时刻拧在一起的五官……这不正是上午恺领她查体时的病人李均伟！
同一时刻，从李均伟那细窄瞳孔里射出来的危险视线也在她的脸上打了个转，最终在顾骁身上落停。
不好！
李均伟突然从恺的身后蹿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顾骁，高抬腿腾空跃起，俯身弓膝朝他扑去！
“小心！”陆知双本能使出浑身力气推开顾骁，自己的侧腰和后背顿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所撞击，携带她整个人朝门外狠狠地摔了出去。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被甩在大雨瓢泼的泥地里时，一双强有力的双臂及时抱住了她。
恺不知是从哪个方向冲出来，握住这具清瘦的身躯，将她拦在檐雨一帘间。
陆知双勉强能在他的搀扶下站稳，顾不上道谢，她急忙冲回厅内。
此时的顾骁已经和李均伟正扭打在一块。桌椅、文件、水壶洒了满地，李均伟像一只发暴的狮子不断厮缠着顾骁，就连三五个人上去拉架都没办法平息战火。挨打挨红了眼的顾骁怒吼一声，猛力推开拉架的人，冲上去和李均伟来了个硬碰硬。
“顾骁！你给我住手，这里是警局！不是竞技场！”张警气急败坏地指着他的鼻子骂，可眼下这个小小的派出所里却没有谁能真正阻止这场局内斗殴。
陆知双作势就要再次冲上去，却被恺一把按住。他将她拉回安全区域，用极度沉稳温和的语调安抚，“你等我一下，很快。”
他来到李均伟的身后，硬生生用双臂捆住他的上半身。躁狂的李均伟哪里受得了束缚，手肘脚跟皆是朝他猛锥下去。有几次他还被顾骁的拳头所误伤。
然而，失控的场面就在这一刻发生了转变。不知道恺附在李均伟的耳后说了些什么，他的情绪竟然逐渐平静下来，双拳散开，肌肉解崩，像一个小孩儿似得乖乖听话坐下。
恺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支矿泉水，又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小瓶淡黄色的药罐，倒出两粒递给他，“已经是休息时间了。来，喝水。”
李均伟又恢复到刚出来时的表情木然，他的视线甚至没有一刻放在恺身上，却尤其听话地把药和水服下，歪头倒在案几上，一动不动。
整个大厅忽然彻底安静下来，只有门外飒飒的雨声裹住冷风吹进来，而她似乎可以听见李均伟均匀有力的呼吸。
这种安静，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不其然，张警突然连续三拳砸在案上，不顾场合地指住顾骁的鼻子训骂：“像什么话！你别以为自己是公安大学授予的优秀军人就可以目无王法为所欲为！他是合法公民，受到法律保护的特殊人群，你还有没有一点作为人民警察的责任感和羞耻感？！”
“鲁莽冲动，滥用武力，这就是公安大学四年里教给你的东西？”
顾骁身上的衣服已被扯破几个口子，脸上布有大小擦伤，显得十分狼狈。
他面色阴沉，他单手举起，“张警长，今天是我失职，我顾骁随您发落。”
然而紧接着，他却又补了一句：“只是不巧，刚刚古队给我打了电话，要我现在立刻回去执行任务。这里的事，您随意。”
他捡起地上的皮衣外套，转身冲进雨里，陆知双想都没想就跟了出去。
凯迪拉克车前的保险杠经过两次冲撞后已经严重扭曲变形，顾骁迅速坐进车内，正要松刹封油之际，副驾驶座的车门被人打开，幸好他及时踩刹，她的另一条腿才避免了断肢的危险。
陆知双本以为顾骁只是不堪忍受被级别低他一等的张警当众训斥，无论如何他都会等她一同离开，只是万万没想到他根本没有等自己的意思。她在车上足足坐了三秒才从刚才的危险中缓过神来，以一种不敢置信又垂死挣扎的不甘情绪问他：“你不准备等我吗？”
顾骁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很快挪开，“队里有急事，催我回去一趟，有个案子不去不行。”
“是刚才那个紧急电话吗？”
“对。”
事实的答案令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多么蹩脚又局促的存在，原来他是一早就打算丢下她的。
陆知双拿起包，默默打开车门，像往常一样轻轻说了声：“路上小心。”
向前走了几步，她整个人突然被顾骁圈入怀中，一股温热又坚硬的气息从耳旁传来，“既然你已经拿了驾照，这回你就开我的车回去。或者我给你找个代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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