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图个心安理得

　　刘恒三言两语制止了双方的冲突，心情不错，看着史渠和赵广宵带着各自的人离开土地庙，他略微一顿，并没有回到马车之上离开，而是走到了土地庙门前，盯着吴卢阳阴阴一笑，至于一旁的李勿言，他连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自己之所以来土地庙并非是凑巧路过，而是特意来看看这个一直和自己这个大泽财神作对的江南吴氏这次来庆福镇的是谁。
　　“侯爷别对着我笑，我真忍不住，可能会伤了你。”吴卢阳冷不丁说道。
　　跟在刘恒身后的冷峻车夫，身体一震，全神戒备，在吴卢阳动手前，他必定会给其致命的一击。
　　“没想到这次来的是你吴卢阳啊，头疼，给你们吴氏穿小鞋都的掂量掂量了。”
　　“那你可以多穿几双，反正你有的是钱。”
　　两人言辞之间，看似平常朋友之间的对话却杀机四起，把一旁的李勿言听的一愣一愣的。这突然出现的蟒袍贵人，看着也不像个好人，似乎和那个叫吴卢阳的还有梁子，不过想想，管自己壳儿的事情，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插嘴，这是隔壁李打铁每次和红娘子吵架时候经常和自己说的一句话。
　　他们说他们的，李勿言靠在门柱上昏昏欲睡，赵亭佑提着两个比她小不了多少的水袋从巷子外赶了回来，见门前又多了一个人，看着此人一身华服，贵气逼人，自小胆小的她便没敢出声，怕惊扰了两人说话，便轻轻走到李勿言的身边，把水带摘下一只交给李勿言，然后拖着另外一只小跑着进了土地庙。
　　刘恒突然停止了对吴卢阳的嘲风，眯着眼睛看着跑到土地庙里面的赵亭佑，他这些年阅女无数，一眼便认出了这个少年打扮的人是个女孩，心中大喜。
　　这次来土地庙本来以为是件苦差事，没想到还能碰到一个如此秀外慧中的女童。
　　“这是你家的女童，卖不卖？”刘恒一脸自信对李勿言问道。
　　李勿言被刘恒一句话给问住，想了半天才明白他在问自己赵亭佑卖不卖，买卖奴婢在大泽根本不算是个事情，这是贵人家常有的事情，可自打第一眼见刘恒，李勿言就从他眼中看出此人不是善类。更何况那双泛青的双眼，这在瞎老道的相术上是典型的淫邪之人。
　　至于赵亭佑，自小就和自己相依为命，卖掉，眼前这个傻子脑子进水了么？
　　“不卖。”
　　“十吊银线钱都不卖，趁着我心情好，这个机会你可不要错过。”刘恒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
　　李勿言起身，看都没看刘恒一眼，转身回到土地庙把门一关：“滚。”
　　他知道眼前之人不好惹，一句话就把赵广宵和那几个来历极大的胡子给镇住，身穿蟒袍被叫称作侯爷的人，怎么可能是善茬。但是此人惦记上了赵亭佑，自己没有立刻拿青砖拍他已经是很克制了。
　　刘恒吃了闭门羹，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笑的越发阴沉，朝着土地庙喊道：“遴选过后，把她送到我的车上，不然你这个土地庙就见不到下一次月亮咾。”
　　“侯爷你适可而止，保不准那天夜里被人摘了脑袋都不知道。”吴卢阳说道。
　　“别以为有那个瞎子做靠山本王就会怕，本王看上的人还没有得不到的，正好和我车上那位小娘子凑一对母女花，这一趟不寂寞了啊。”
　　刘恒说完，不再理会吴卢阳，带着身边时刻提防的车夫走回马车，缓缓离去。
　　“我倒是想做他们的靠山，可人家估计还看不上眼呢？瞎老道怎么还不回来，我这一算，可都等了三天了。”
　　关了庙门，李勿言回到土地庙开始收拾瞎老道和自己的行囊，自己在这土地庙住了这么多年，如果要离开还真有些不舍得，可是在听到刘恒的话之后，他不认为那个在小镇上让镇守赵焕之都礼让三分的瞎老道能护得住他，哪怕瞎老道和自己说过有他天大的祸也能扛下来，可是面对一个皇室侯爷，李勿言真不相信瞎老道能扛下这个锅。
　　再者说，那整天胡话连天的瞎老道说的话，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为今之计，趁着那个所谓的遴选还没开始，赶紧溜才是上策，至于那个据说给自己预留的遴选局的名额，老子不要了，一个名额还能有赵亭佑值钱么。
　　看到李勿言在收拾东西，赵亭佑有些疑惑，跑过来问他：“言哥儿，你收拾东西干什么？瞎爷爷还没回来，又要出远门？”
　　“离开庆福镇，你也赶紧收拾，到时候我们和瞎老道一块走，这地方没法呆了。”
　　“那可不行，瞎爷爷说你十五岁离开庆福小镇会有一场大富贵，十五岁之前离开，以后会有大难临头的。”
　　“那老瞎子说的话你也信，我问你，如果有个王八蛋要带你走，你走不走？”
　　赵亭佑一听有人要带她走，一阵惊慌，当初在赵府有个男人要带她走，然后没过多久娘为了阻止那个男人被赶出了赵府，没过多久就死了。现在又有人要带她走，让她离开李勿言，她如何也做不到。
　　“言哥儿，你是不要我了么，我不要离开你。”
　　“不想离开我就赶紧帮我收拾东西。”
　　听李勿言不是不要自己了，赵亭佑惊慌之色顿消，反正从小到大都是听言哥儿的，让收拾东西就收拾，去哪里无所谓，这些年言哥儿从来没饿着自己。
　　吴卢阳蹲坐在土地庙门前，从白天等到傍晚才看到一个老道慢悠悠从土地庙之外走了过来。
　　老道眼睛塌陷，花甲年岁，上下眼皮像是被利器所伤，一道肉瘤一样的疤痕横在双眼之间。穿了件破旧的道袍，头发梳的整齐，一个铁冠虽然已经有了些年头，却被擦的干净，瞎老道虽然眼瞎，不过却仿佛能看到一切一般，走到土地庙门前停下脚步对蹲在门口的吴卢阳说：“你来了？”
　　“十几年不见，老前辈我真怀疑你是真瞎还是假瞎。”吴卢阳一边说话一边用手在老道人的眼前晃了晃。
　　“你那一身铜臭味和你爷爷一个德行，打从你进庆福镇我就闻到了，这还用怀疑？”
　　吴卢阳起身，朝瞎老道行了一个晚辈礼，正色道：“此次前来有两件事，一件是关于十几年前你对晚辈的断语印证，另外一件是爷爷想让您跟我回吴氏。”
　　瞎老道沉默片刻，神色淡然：“你现在气象不显，六腑花开，想跻身天花境，想要那一个契机，得先舍得了你那一身铜臭气。”
　　“除了此法，就没有别的办法了？”虽然结果并没有意外，不过吴卢阳还是有些失望。
　　“天下习武修道之人，想要窥测三花圆满，哪一个不是要把自己最后的那个最在意去掉，不然如何得那大自在。这种事情你并非不懂，又何须来问我，如果有别的办法，那些三花大宗师还不满地成狗了。”
　　说不上惊喜，也算不上失望，吴卢阳对于瞎老道的答案早有预料，只是有些不甘心，瞎老道似乎能够窥测到吴卢阳的心绪，继续说道：“也不用太着急，你还年轻，说不定还有别的法子，至于什么法子，就要你自己寻找了，我这里没有办法。”
　　“既然如此，那第二件事情，您老怎么考虑的。”吴卢阳一扫心中苦闷，当年自己入人花境之时，爷爷曾找瞎老道给自己算过天命，老道断言，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入人地快，出天花难。一句话，让如今的吴卢阳在修道一途之上寸步难行。
　　“吴老儿的好意我领了，你回去告诉他，当年他欠我们家小姐的人情不还也罢。”瞎老道微微一笑。
　　“那您还真准备为了这遴选局舍了一境之功。”
　　“不然呢。毕竟那是天下唯一的遴选局，是小姐和姑爷留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了。”。
　　“当年‘填书之争’，地钟毁了，相关的人也都死光了，您图什么啊！”
　　“图什么？一族灭门换了我这样的仆人苟活一世，我得图个心安理得啊！”瞎老道喃喃自语，说不出的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