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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渐起，镜湖周围的山洼子已经被露水打湿了大半，两个人从庆福小镇之外到此之处，特意来看一看这“金鸡水月”的地方，两人之中，一老一少，老人有些驼背，穿一身粗布外衫，踩着一双芒鞋，双手骨节粗大，一看就是常年习武之人，年轻一点的中年人，穿着打扮像个儒生，大袖翩翩，白衣加身，神色微笑，一顶碧玉发冠箍头，铁簪入发。
“长安啊，大泽兵部派你来这里坐镇，摆明了这是要对那三颗金鸡种子势在必得，还特意找我来作甚，有你们在，还能出意外不成？”
周长安打量了一下镜湖周围，听眼前这个自己见面都要躬身叫一声前辈的老汉喋喋不休了一路，也不觉得耳腻，老前辈的碎嘴，以前在兵部尚书的跟前都是挂了名的。
老人姓刘，名凤五，当初在大泽任职的时候因为碎嘴，有了一个碎嘴刘的称号。以武立身，军中十二先锋官之首，勇冠三军。
“老爷子，昨夜这镜湖金鸡是此地地气所化的最后一批，大泽为此不惜派十万大军驻守，花了这么多人力物力，以庆福所在平州一州地气催生出来的金鸡种子，再让别人抢了去，大将军那里我交代不过去，有您在，把握就增加两成。
刘凤五用手挖挖自己的耳朵，满脸嗤笑：“大泽这些年也是个没出息的孬种，天天就知道在自己家里这片地里薅羊毛，这次虽然顺便也薅了戎月半州的地气，可东西就那么多，薅多了就没了，现在当家的比起当初那位可是差远了，有本事他大泽皇帝不和亲，老头子我还高看他一眼。”
“这话也就您敢说，换别人十个脑袋也保不住。”
“真实一代不如一代。”老头子越说越气，想老皇帝那会，率兵打的大泽周遭五胡十二部头都抬不起来，如今盛世难现，自己这把老骨头也无力征战沙场了。
两人有一言没一语的围着镜湖走了一圈，刘凤五弯下身子捧了一把湖水放嘴里尝了尝，一口吐掉，周长安从袖中拿出一截巴掌大的矛头插在地上，后退几步。
“是司天台的手段，似乎还有‘校书郎’的留手。”刘凤五舔了添嘴唇说道。
“朝堂兵部、司天台、秘书处通力协作才完成了这最后一次的兵蜃远影，不然庆福的地气根本无法完全为大泽所用，是三公的意思。”周长安笑道。
“虽然是竭泽而渔，不过听这意思，那三个老不修看来有和好的架势？”
听到这里，周长安长点点头：“一个月前，听大将军说，朝堂因为文武相争多年，愈演愈烈，陛下有些不满意了，准备各打十大板。”
“他老爹威震四海的霸气没有，倒是这朝堂帝王心术学了个门清。”
刘凤五嘲风了一句，然后弯腰拉背，一掌印在周长安锸的矛头一侧，湖边飞石被他这一掌震的四散击射而出，落入湖中，如同重锤一般。轰隆作响。
“看你的了，小子。”
周长安闻声，神色肃穆，大袖一摆，双手在袖中掐诀不断，镜湖湖面之上，气劲乱流无风自起，席卷整个湖面，一湖碧水被他引发的天地气劲卷起，如龙腾冲天，掐诀完毕，周长安食指轻点那插在地上的矛头。地面瞬间裂开一道二十丈左右的口子。
一股冷风从裂缝中窜起，那湖水被旋转的劲气带动，勇进了裂缝之中，只需片刻，方圆十几亩大小的镜湖顷刻见底，彻底从这座小镇上消失。
周长安重新收起矛头，见事情已经做完，和刘凤五转身朝庆福小镇内走去。
“点杀了这里地脉最后一股地气，那遴选局算是完成了三分之一，大军什么时候撤，再不撤，我不信大泽兵部还能顶得住天下门阀大势的压力。”
“三天后，大军便起营回都。”
“赶紧结束，老头子还了大将军的人情，逍遥自在去。”
“快了。”
回到土地庙，李勿言让赵亭佑先去自己的床上睡觉，自己拿了金鸡所化的黄泥和以前所得的六块黄泥放到一处暗盒之内，便去厨房寻了些昨日剩下的饭菜先填饱肚子，每次自己动用体内气劲用到双眼之后，总会和饿死鬼一样，不吃饱了第二天肯定浑身无力。
瞎老道三天前说要外出办事，至今还没有回来，临走还不忘嘱托自己此次的镜湖水月如果抢不到一只金鸡，就滚出土地庙，不然李勿言也不会拼了命得罪赵广宵都要抢到一只。
想起三天前那个每天来土地庙找老瞎子算命的中年汉子，李勿言就有些头疼，那汉子接连三天来土地庙，即便知道瞎老道不在也是每天必来，一等就是一天，和个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再也撑不住，顺势倒在了厨房的草垛子上就睡了过去。
赵亭佑每天从土地庙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到三里地之外的庆福泉打水，接来的泉水纯粹是为了给瞎老道烧一壶早茶，这几日瞎老道不在，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并没有改变，腰上挂了两个牛皮水带，瞅了一眼在厨房熟睡中的李勿言便出了门。
在土地庙大门口看着那个蹲坐台阶上的中年汉子，正襟危坐，双目紧闭，这样的人见过不少，到不稀奇，双手捂着两个快耷拉到小腿的的水带小跑了出去。
她走远之后，汉子睁开眼睛，盯着她的背影好久，女童阳神的筋骨之人可不常见，这是一个天生的修道种子，被大泽几乎倾尽一州之力打造的这个庆福小镇，果然是百花簇拥。
李勿言恍惚之间在一个迷离的梦境中穿行，这个梦从他七岁记事时候出现，每次进入的景象都不尽相同，唯一相同的就是，他在梦中看到自己眼前是一座巨大的书山，那书山他看不到尽头，是一本本书籍堆砌而成，书山的一侧则是另外一片刮着冷风的大海，大海之中隐约能看到十二座岛屿，每座岛屿仙气弥漫，看不清具体面目，目及所处在海的更远处似乎还有更高的一座山。
这个梦李勿言和瞎老道描述过好几次，那算天算地奇准无比的瞎老道却从来没有和李勿言解释，每次都是问他看过了那书山之上的多少本书。
进入书山之中，李勿言循着山道翻书，书上的内容晦涩难懂，有些看得懂，有些看不懂，好在他脑袋好用，自小过目不忘，一目十行之中也能记得八九不离十，这些年以来，在山道之上翻了不下上千册的书籍，可连那书山的山脚都没走出去。
今日在梦中又随手翻了十几本书，醒了之后，瞅了眼，瞎老道依旧没回来，心里贼高兴，瞎老道不在这土地庙之中，他最自在，没人赶着自己早起做饭，没人赶着自己去小镇上干苦工赚钱。小日子过的别提有多高兴。
回头望去，发现赵亭佑和挂在土地庙墙上的水袋已经不见，知道她又跑出去打水了，没出息的家伙，偷懒都不会。
抬头瞟了一眼坐在土地庙门口的中年汉子，塞了一口冷馒头到嘴里，手里掐着另外一个冷馒头走到台阶旁边，学着汉子的模样蹲在台阶上。
把馒头往汉子的嘴边一抵：“这么早就来，赶着投胎您呐，早饭都没吃吧，吃一口垫吧垫吧肚子？”
“不饿，庙祝还没回来？”汉子吴卢阳看着眼前的馒头若有所思问道。
“谁知道哦，说出去三天，今天应该能回来吧，老骨头一大把了还往外跑，我又不是养不起他，用得着他天天出去给人家算命看地气去。挣那个催命钱干什么哦！”
“你倒是有心。”吴卢阳盯着李勿言看了良久，土地庙三个流仙大字在自己眼中煜煜生辉，方圆七里的天地气劲都涌向这里，能催生出一个女童阳神的苗子情理之中，可眼前这个半大的小子怎会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你也是来算命的？”李勿言被他瞧的心中有些发毛，岔开话题问道。
“嗯。”
“要不然我帮你看看？虽然比不了瞎老道，不过也有他一半的本事，试试？”李勿言眼中狡黠之意陡现。
吴卢阳没有在意李勿言眼中的狡黠，问道：“真的？你也会瞎老道算命的本事？”
“那是！正经八百的嫡传大弟子。”
“好，那你帮我看看。”。
“两枚金线钱。”李勿言搓搓手指一脸得意。
此话一出，吴卢阳登时楞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