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狐狸

　　这天是薛柠在衡艺第一天上艺术课。
　　清晨薛柠便买好了画板颜料等画具，陈屿和刘绮婷帮她搬到了画室。
　　画室采光很好，是个大晴天，尘埃在石膏象和静物上慢慢浮动，空气里有铅笔屑和橡皮味道，是个舒适的环境。
　　专业课老师是个很温柔的女老师，姓阚。上半节她把薛柠单拉出来让她各画一副色彩和素描，看看她的水平。
　　等薛宁画完，阚老师有点惊讶，一是惊讶于薛柠在色彩上的天分，二是薛柠的偏科，素描对她的水平来说有点差。
　　薛柠与她并肩隔着一段距离看她摆在画板上的画。老师敲着下巴，语调并不严厉“看来素描基础上要多下点功夫了。”
　　薛柠有点不好意思，摸摸耳朵“嗯，我学绘画的时间不算很长。”
　　“没关系，你有天分。”老师拍拍她的肩，安慰着，然后转身对着其他正在画画的同学拍拍手，吸引他们的注意“孩子们——”
　　他们放下笔，转过身听老师的吩咐。
　　“时间到了，这幅画下午评讲，收拾收拾，下节又是写生课了哈，模特轮到谁了？”
　　两周一次的写生课，模特要坐在那不能动个把小时，下来大几率还要面对画的丑成各种风格的自己——这种活儿，他们是最怕的。
　　“新生吧老师！”有男生敲画板提议，引起了一阵喧闹“薛柠！薛柠！”艺术课比文化课气氛轻松，他们胆子大起来起哄。
　　老师有点无奈，看向薛柠“那你就休息休息，下半节做模特吧？”
　　“好。”薛柠应了下来，没有扭捏，对老师笑了笑。
　　下半节时，他们围着薛柠坐，薛柠没扎头发，及腰的长发散着，这些小滑头偷懒不想画长发。
　　刘绮婷偷偷用画板掩着自己，给薛柠打暗语，摸摸自己的头发，然后用手指在头上绕了个圈。
　　薛柠明白了，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顺手拿起一支画笔，咬在嘴上，用手把头发捋起来。
　　将午十点的阳光洒在了平滑的下颚线和修长的脖颈，APM的项链隐隐发光，再顺手把头发盘起来，抬头，一撮没盘进去的头发垂落脖颈。
　　同学们看的有点呆，刘绮婷感觉自己鼻血快出来了，抓紧了安穗的手。安穗拍她，啧啧暗想等会你画完就没脸见薛柠了。
　　阳光很慵懒，画室里只有铅笔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让人困意袭来。
　　画完之后薛柠揉揉脖子，去找她们，安穗画的挺好，刘绮婷护着自己的画不好意思给她看，她俩打闹了一番，气氛不错。
　　查看手机，多了几条从班群里来的验证信息，她通过了几个班委，其他没回。
　　在位置上，一个女生提画完的脏水桶时磕在了旁边画板上一下，水便溅到了薛柠衣角上，湿了一小片。
　　女生吊儿郎当的对她说“对不起啊。”然后竟然就走了。薛柠没说什么，认出来是她刚转来那一天不耐烦在班里喊“安静！”的女生。
　　低头看看衣角，感觉到了女生对自己的一点敌意。
　　她去洗手池洗衣角的时候，陈屿也在那刷调色盘，旁边没人。
　　薛柠拍拍他的肩“嘿。”
　　陈屿抬头看到她，有点愣，薛柠低首把衣角浸湿，察觉到他的目光“不小心弄脏了哈哈。”
　　陈屿嗯了一声，继续刷调色盘，耳朵有点红。
　　薛柠没在意，和他闲聊“你是秘书部的，对吧？秘书部能直接和学生会内部一起做事呢。”
　　陈屿听出她的用意“嗯，我们部门最近还在招人，这两天在填表，你想去，我可以带你申请。”
　　薛柠笑了，陈屿聪明，说话爽快。她甩甩手上的水珠说好。
　　下午大课间刘绮婷和安穗带她去衡艺专门为学生建的展厅里看画。
　　展厅装饰很简约，真有画展的味道，她们走在长廊上，学生不算多，有点空旷。到接近教学楼出口的展区时，刘绮婷她们停了下来。
　　这里展出的是边城祁的画，什么类型都有，多为设计作品。旁边有他的介绍牌，照片上他笑的俨然一个阳光少年，和球场上两次对视给薛柠的感觉一点都不同。
　　刘绮婷轻声念着介绍“被现代著名艺术家边秋誉为很有天赋的艺术少年……对他以后继承自己事业充满期待……”
　　刘绮婷念完抱着手臂“啧啧，怎么会有这种人，太完美了吧，你看他不仅基础好，设计还这么有亮点。”
　　安穗也附和着“对啊，学生会会长的位置一直是最有资源的，当初他一来，就把这个位置给了他，能看出来学校和边秋有多喜欢他。”
　　薛柠轻轻摸着边城祁一副作品上的肌理效果，仔细看着，没有什么表情“我觉得……他也没那么厉害。”
　　刘绮婷她俩没想到薛柠会这么说，有点愕然，转头看向薛柠。
　　薛柠勾了勾嘴角，眼里没有笑意“他不是边秋儿子吗，学校对他这不有攀关系的嫌疑，我觉得，学生会会长的位置。”撇撇嘴“也不怎么适合他。”
　　刘绮婷闻到了一丢丢火药味，觉得她不愧是薛慕芝妹妹，看着是个软柿子原来还挺硬，觉得好玩，朝安穗使眼色，意思有好戏看了。
　　她们三个沉浸在话题里，并没有意识到身后多了一个人。
　　直到薛柠听到从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学生，话可别说的那么满。”
　　薛柠吓到，朝后退一步，脖颈碰到了那个人的肩膀，她急忙转身，抬头看他。
　　男生，皮肤白，头发染了浅金亚麻色，看来不是学校的学生。但是年龄也似乎比她们长不了几岁。穿花衬衫，圆框眼镜后是一双桃花眼，看着薛柠，打量她。
　　薛柠没说话，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刘绮婷看到他却挺惊讶“老师……你又来了啊？”
　　被叫老师的男生拿手中的册子卷起来敲刘绮婷的头“什么叫又。”
　　刘绮婷急忙求饶赔笑脸，他又转头看薛柠，问话“新生？”
　　薛柠看着他，说是。刘绮婷以为他对薛柠有点不友好，岔开话题“老师你怎么来这儿了啊？”
　　老师便没再看薛柠，指指教学楼方向的出口“准备去见教务主任呢，路过。”低首看看手表“有点晚了，不知道你们教务主任还在吗。”
　　安穗接话“应该还在，没见他出来。老师您先去看看吧，别晚了”
　　刘绮婷也打着哈哈送人走。老师点点头，桃花眼笑的弯弯，对着薛柠“以后可以做我的模特。”有点轻佻。然后朝她们摆摆手“回见。”
　　看他走远，刘绮婷松了一口气，一副天塌了的样子“完了完了，又要上严乐章的课了。”
　　安穗给薛柠介绍“刚才那是咱老师，严乐章，省美院的大二的，咱学校请来排他的课。”
　　“他？”薛柠有点不可置信，语气里充满了不信任。看严乐章那流里流气的样子，真不像个老师，至少不像个正经老师。
　　这个话题牵起了刘绮婷不好的回忆“别看他那样，可是省美院的，不仅能力强，还特严。”
　　安穗想起来忍不住嗤笑“上次你知道他怎么评的画？他拿着刘绮婷的画笑眯眯的说，画的不错，撕了吧！”
　　刘绮婷戳安穗“哎呀，也不止我一人儿！”
　　属实惨，薛柠也没忍住笑了出来，问她们“他教什么的啊？”
　　“设计素描。”
　　嘴角逐渐拉下，薛柠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