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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空前绝后的口水战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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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地精已经听过成千上万的故事,这些故事中的绝大部分,讲的都是英雄们如何打败恶魔。这些故事并不只是故事,并不只是为了消遣编造出来的;这些故事是地精先辈们——特别是那些历险归来的英雄——留给后代的经验和技能,故事的主角、线索和细节都非常真实。
  地精奶奶一遍一遍地讲故事,也不只是好玩,或者想获得故事高手的称号。她这么做完全是为了遵循家族传统,响应王国号召,来完成一件神圣而光荣的任务——把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生活经验传递给更年轻的子孙,让他们知道如何生活,如何塑造自己的品质,为家族和地精王国做出贡献。这可是决定家族和地精王国命运的大事。
  所以说,实际上,这些讲述英雄们打败恶魔的故事都非常真实,以至于多少年过去了,如果地精们旅行到某个故事发生地,甚至还能找到故事里讲过的绊倒主角的那根树枝,砸晕恶魔的那块落石。即便树枝被搬走了,落石被清理了,但是那些山谷还在,悬崖还在,长相与众不同的树木还在。根据这些内容,一只在风吹雨淋的窗边长大的地精完全可以想象出当初的战斗中的所有细节。
  这样一来,如果一只地精真的遇到了恶魔,即使他完全懵懂无知,也知道如何应对危机——故事里都讲过啦,如果一只地精听的故事足够多,甚至会找到一模一样的恶魔和一模一样的战斗,即使这只地精打不败恶魔、成不了英雄,但是逃脱恶魔的机会也会大大增加。
  小地精也听过非常多的故事,甚至可以说在他这个年龄,还没有哪只地精能听到那么多的故事,毕竟并不是所有的小地精都有一个超级会讲故事的地精奶奶。可是即便如此,小地精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因为在奶奶的故事里,地精与恶魔的战斗绝大多数都发生在山坡旁、河流边和谷地里,只有极个别时间,战斗会在两腿兽的居住区展开。可是即便如此,这些居住区都有水塘、水渠或者雨后积攒的大水坑。听说恶魔非常容易渴,所以战斗中要不停地喝水,他们选择伏击地精的地方,一定都与水有关。
  可这次是怎么回事呀?恶魔竟然会在地精家门前挖地精陷阱。在所有的故事里,恶魔都不敢进攻地精的家,要知道,即使一只地精踩上去,都可能把恶魔踩爆,更别说一家的地精涌了过来。小地精不知道的是,这只小恶魔是一只粗心的恶魔。他很喜欢听故事,也希望成为一位英雄,但是却遗漏了故事里很多细节。在奶奶又长又慢的讲述中,他变得越来越不耐烦,最后听到三遍半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因此,他根本就不知道捕捉地精,除了懂得所有的技巧,还要远离地精的家。
  小恶魔歪打正着,结果碰到了小地精,并将他困在了陷阱之中。小地精刚刚走出家门,又冷又大的风吹得他浑身舒服,完全忘记看看周围的环境,结果就一脚掉进了地精陷阱里。但是地精也是有尊严的,并不会乖乖地等着被恶魔吃掉,小地精也不例外。
  “怎么办?怎么办?”小地精拼命地想,他根本没法相信世上会有自己没有听过的故事,一定是自己哪次听故事不小心,被月光晒得睡着了,或者被雨淋得陶醉了,要不就是被风吹得害了遗忘症。不敢怎么样,他现在都要想起来,让自己有办法面对小恶魔的口水雨。可是小地精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只能在井底团团转,四处躲避恶魔掉下来的口水。
  小恶魔看着陷阱里的小地精,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发出咕嘟一声,然后口水就哗啦啦地冒出来,掉进了井里。这是一种自然反应,不论是地精还是恶魔,看到食物,生理反应就会自然而然地开始,和他心里怎么想根本没有关系。
  “咕咕咕,一只地精。”小恶魔开心地笑起来,似乎多日来的累和饿都是值得的,浑身也一下子有了力气。废话就像从心里涌出来的泡泡,不停地冒上来——一高兴就特别喜欢自言自语,是所有恶魔的习惯。“还是一只小地精,正好适合我这只小恶魔。而且,他仍然是一只地精呀。一只,不多不少,完完整整,和一只成年地精一样。恶魔奶奶,我愿意分你一半,因为是你的故事帮了我。”
  就在小恶魔咕咕咕咕叫个不停的时候,黎明的晨风吹了起来。这风翻山越岭,从遥远的南方赶来,带着暖融融的气息,正在叫醒凌晨时分的树木、花朵和冻土。它与现在正统治着面前的这片原野的又冷又湿的风不同,它是干燥的,黏糊糊的。它一点儿都不干净,一点儿都不清爽,一点儿都不受地精的喜欢。但是正犹豫它的这种气质,让小地精因祸得福,在小恶魔沉浸在盲目的狂喜中的时候,首先醒悟了过来。
  因为小恶魔力气不够大,时间也没有用够,所以挖的地精陷阱不深。晨风漫卷而来的时候,已经轻轻从它上面掠了过去,可是一碰到小恶魔堆起的土堆,立即就有一小角断裂了,落在了坑底。接着更多的晨风也落了下去,很快就填满了陷阱,也包裹了小地精的身体。
  小地精喜欢冷风、雨点和雪花,喜欢它们落在自己身上冰冷的感觉,喜欢他们让自己不住地打哆嗦——这会让他很快地长高。和其他所有的地精一样,他会因此而沉醉,并且沉浸在五彩斑斓的梦乡里。可是晨风的到来赶走了这种感觉,让他立即被一种黏糊糊的燥热感淹没。他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立即四处看着,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这种不喜欢,才让他真正清醒过来。实际上任何一只地精都非常警惕,绝不会莫名其妙地掉进恶魔的陷阱里,除非这个陷阱挖得非常非常巧妙,掩盖得非常非常严实。像小恶魔挖的这种陷阱,无论哪只听过故事的地精都会嗤之以鼻,毫不理会地走过去。放在往日,小地精当然也不例外。他之所以能够掉进去,是因为地精家的大门口有着更大更冷的风,他被吹得太久,结果沉醉进了冷风的舒适感无以自拔,最终导致他忽视了面前的危险。现在晨风来了,他被黏糊糊的燥热的春风弄得非常不舒服,因此立即就清醒了过来。
  地精奶奶果然说得不错,三只醉地精,抵不过一只小地精。小地精一清醒过来,立即就想出了办法——爬出陷阱。这个陷阱看起来不深,似乎跳上三次就能爬上来。
  小地精自信满满,说干就干。他轻轻地蹲下身子,把力量都积蓄在两只后肢上,然后伸直手指,弹出指甲,使劲地一耸肩膀,向上跳去。
  按道理说,他这次跳跃的力度、时机和角度等要素把握得都很好,结果也如他所计划的那样,稳稳地落在了井壁一半的地方。在落下的时候,他的手指用劲,指甲飞快地插进了井壁中,两只后脚掌也稳稳地蹬在了井壁突出的石头上。效果比预想的要好。他心里松了一口,按照这种弹跳方式,再跳一下,他就可以跳出陷阱了。
  可是这个时候问题来了。小地精把一切都计算地很好,但是独独忘记了小恶魔。小恶魔一心想捉住一只地精,成为名副其实的英雄。为了这个目标,他差点累死,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让他安稳地跳出陷阱?因此小地精跳动时的沙沙声立即就惊动了他,他低头一看,不好,小地精马上就要跳出来。于是一转头,口水就哗啦啦地迎头浇下。
  小地精正要再次蓄力,准备一鼓作气,突出重围,突然听到上面传来响动,立即抬头看去。只见一片口水迎面而来,他不由得一惊,连忙使劲往后一跳,躲了开去。
  小地精现在已经清醒过来,变得非常聪明,又非常警惕,躲开一口口水并没有什么难的。可是一心不能二用,祸福不能两全,他往后一跳自然就离开了井壁,于是一个倒栽葱,再次落到了井底。而且与上次相比,他这次摔得更重,还差点摔伤了脖子。他坐起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明白,今天要想逃出恶魔之手,就必须另想办法。
  其实小恶魔也被吓了一跳,要不是他反应及时,这时候小地精已经逃之夭夭了。如果是那样,他不但吃不到小地精,还有性命之忧——这可是在地精家的门口呀。得了这个教训,他觉得必须速战速决。于是他转头去看身后,准备扒开早就准备好的小池塘。
  可是小恶魔转头一看,立即愣住了——原来蓄满水的小水塘里,现在空空如也,只能看到塘底的泥土裂出一条条缝隙,就像小地精的得意的嘴巴在嘲笑他。
  “是谁偷喝了我的水?”小恶魔怒不可遏,气得几乎要倒立着转圈圈。按照恶魔奶奶的说法,挖地精陷阱之前要储存一池塘的水,等地精掉进了陷阱里,这些水会让他们换洗得晕过去。可是现在地精掉进了陷阱里,他的水却不见了。
  其实这都怪粗心的小恶魔听故事不认真,把地精陷阱挖在了花坛下的地精家门口,而不是河滩上,或者山脚边。花坛下是一片沙土地,不要说一小池塘水,就是把平原中央的所有河水都引来,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小恶魔也是恶魔,这点儿小事根本难不倒他聪明的小脑袋。“恶魔奶奶是怎么说的呢?”他一边想,一边继续嘀咕道,“为了捉住一只地精,恶魔必须随机应变。”说到这里,他愣了愣,这才想起奶奶接下来还说了什么,他根本就想不起来,“恶魔奶奶呀恶魔奶奶,你的故事好是好,可到了关键时候故事就讲完了。”
  小恶魔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并没有埋怨奶奶,不管怎么说,要做英雄的是自己,事到临头还得靠自己。他转头看小地精,生理机制再次成功启动,口水再次哗啦啦地流出来。他发现,他一开始流口水,陷阱里的小地精就拼命跑动,躲避他的口水雨。
  “我明白了,他怕我的口水。”小恶魔咕咕咕地笑起来,仍然声音很大地说道,“恶魔奶奶,你的故事忘记了一件事,小地精在躲避我的口水,我回去一定要告诉你。这样你的故事就会变得比别的恶魔奶奶更有趣。”
  小恶魔到了这个时候仍然对自己保持着信心,尽管他又累又饿,但是看着小地精,仍然确信自己能成为英雄。这让他的大脑一直快速地转动着,不至于陷入死机。他通过观察,没发现了小地精早就害怕发生的真相。。
  “反正等口水足够多,就会让小地精晕过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化为鲜香四溢的汁水,我只要伸出头顶的触手一吸,美味就会落入我小恶魔的肚子,神不知鬼不觉,一切就会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故事里的英雄最后都是依靠自己完成任务的。”
  小恶魔大声给自己打气,为了更加有信心,他故意夸大了自己的能力。实际上,他并不知道地精晕过去后,他应该怎么吃掉。他只记得奶奶在故事的最后总是说:“恶魔伸出触角轻轻一吸,就吃掉了地精。”所以他觉得,地精一定是会化为汁水的,要不然可怎么吸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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