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赫尔辛纳人

　　在赫尔辛纳，寒冷的风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明明都已经到了入春的时节，但是在这个地方，一切都仍如此冷冽。
　　东沿森林旁的小道上，史蒂夫像个糟老头一样，双手都藏在腋窝下，在原地不断的踏步，以抵御风寒。
　　他在枯萎的桑树脚下，守着身旁的马车，不安的着急的眺望着远方。
　　终于，在远处的地平线上，史蒂夫看到了提着一堆行李的一男一女。
　　男的是他的兄弟乔纳森，女的应该就是乔纳森所说的，要跟他私奔的姑娘，凯莉。
　　史蒂夫掏出在怀里捂热乎了的酒，喝上一大口，然后又从车里，把可以把脸裹得严严实实的头帽拿出来，套在头上。
　　他吐出一口白雾，身子开始逐渐升温，他是老车夫了，如何在这种天气里开车，史蒂夫颇有心得。
　　乔纳森和凯利赶到马车旁时，史蒂夫的身子已经变得十分暖和。
　　“让你久等了兄弟。”乔纳森说，他拍了拍史蒂夫的肩膀，内心对史蒂夫充满感激，在他那么多朋友里，到最后关头，愿意带他走这一趟的，就只有史蒂夫这个不怎么喜欢说话的兄弟。
　　“快点上车吧，运气好的话，今天就能离开赫尔辛纳。”史蒂夫说，翻身上了马车。
　　凯莉已经先进到了车里，她在里面肆意的躺着，就好像躺在自家的沙发一样，她是个体型微胖的女人，本来占的地方就挺多的，她还大开大合的躺着，一下就坐满了可以容下两个人的座位。
　　史蒂夫第一眼看到凯莉时，他就感觉凯莉这种女人不安分，从她总是四顾的目光，和脸上不断变化的表情上不难看出。
　　“乔纳森，快进来啊，冷死了。”凯莉的牢骚还没得马车起步，就已经来了。
　　“也不知道你从哪找了的这辆马车和车夫，也太寒酸了。”凯莉对着正在上车的乔纳森说，她的声音没有丝毫压低的意思，更像是故意说给史蒂夫听的，是在挖苦史蒂夫，“你看这座位，又冷又硬，窗户还漏风，没等离开这，我估计就会冷死了。”
　　“没事，我带了保暖的棉袄。”乔纳森翻开行李箱，把厚厚的棉袄盖在凯莉身上。
　　不过凯莉仍是没好气的说：“棉袄能保温不能生热，能有多大能耐。”
　　“那我给你温暖温暖。”乔纳森斜嘴一笑，把身子探到了棉袄里，坐在一小块座位上，费力的抱住凯莉。
　　“你别闹，我不要这样。”凯莉欲迎还拒，半推半就的依靠在了乔纳森的怀里。
　　乔纳森的关爱多少起到了点作用，凯莉那张不饶人的嘴稍微消停了一会。
　　马车不急不慢的行驶着，史蒂夫双手紧握着缰绳，感觉冷了，他就腾出一只手出来，把怀里的酒拿出来喝上一口。
　　凯莉在车里的话都传到了史蒂夫的耳朵里，他内心对凯莉那个女人讨厌极了，他实在想不通他的兄弟乔纳森为什么会跟这种女人走到一块去。
　　难道就这么想要娶妻生子吗？虽然史蒂夫也老大不小了，但是他打光棍打了这么久，他也没觉得自己的生活有多糟糕。
　　当马车经过一段颠簸的路，把凯莉晃得难受的时候，凯莉便又开始了。
　　“乔纳森！你看看，去跟那车夫说说，他带我们走的这是哪的路啊，这么陡。”凯莉推开依靠在她身边打瞌睡的乔纳森。
　　乔纳森的身子一撤开，凯莉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凉了一大块，她赶紧把棉袄都抢过去，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同时眼神冷酷的盯着才刚醒的乔纳森，逼迫着乔纳森离开这温暖的小天地。
　　乔纳森叹了口气，一股无名火突然冒了出来，他很想骂凯莉一顿，但是凯莉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又让他的想法不敢轻易实施，更别说是在这晃悠的车里。
　　车子上下左右地不断晃动着，可见这条路有多不好走，这使得乔纳森也开始对史蒂夫有了怨气，带着满腔的怨火，乔纳森打开车门，在马车还在前进的时候，抓着车身，费劲的往外爬，马车实在摇晃得厉害，乔纳森趴在马车上的身子，看起来就跟一张纸一样，随时都可能飞走。
　　“乔纳森，你小心点，我可不想到了那边就当一个寡妇了。”凯利有些着急又有些不悦的说。
　　“我清楚的很！”乔纳森愤怒地咆哮道，他的脚用力的踩在马车上，此刻他只想赶紧从凯莉身边逃离。
　　这股想法使得他原本艰难的爬行变得十分简单，他三两下就爬到了史蒂夫身旁，他的屁股还没落下，就听到了关门声，而凯利咒骂的言语也在片刻后传来。
　　“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走这条路的话，那原因就是因为最近另一条路上有人失踪的事。”史蒂夫挪了挪自己的屁股，给乔纳森让出一块座位来。
　　“马车里的话，在这听得可真清楚。”乔纳森尴尬的说，他想着刚才凯莉在马车里的那些牢骚话，一时对史蒂夫感到很抱歉，也就不好抱怨马车晃悠的事情了。
　　“哈！所以就是因为害怕那条路上会遇到麻烦，你就选择了这条糟糕透顶的路？”凯利在车里扯着嗓门骂道，“我还当你听不见我们说话呢，原来坐在前面可以听得这么清楚，还一直不做声，你是什么心思啊？想偷听我们的秘密吗？”
　　史蒂夫沉闷的呼出一口气，他从未见过如此刻薄的女人，要不是因为乔纳森，他早就把凯莉赶下车了。
　　凯莉越飞扬跋扈，乔纳森就得越卑微，他一边让史蒂夫不要介意，一边赶忙顺着史蒂夫的话说：“我知道那事，我听说你还曾带人去那条路看情况，最后结果怎么样？”
　　看着乔纳森那副讨好的模样，史蒂夫也就只好接着说：“我的确曾和其他人特意去过那条路，我们想着是有山贼，就全副武装的走了几趟，不过几次走下来，都没有遇到，就只遇到了一个坐在树下的打瞌睡流浪汉，后来大家都没了兴致，也就不去看了，再后来，又发生了失踪的事，我再召集他们的时候，就发现，曾经和我一起去过那条路的人，少了几个。”
　　一直在前面顶着冷风，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更何况乔纳森不了解坐在前面的情况，身上保暖的东西不齐全，没几分钟，乔纳森就已经被冷风吹得嘴唇发紫了。
　　车厢里的凯莉叫一阵，歇一阵的，这会她正歇着，史蒂夫的态度也就缓和些。
　　史蒂夫掏出了怀里的酒，递给乔纳森：“喝点吧，这酒是我用来专门暖身的。”
　　“这可太救命了兄弟。”乔纳森激动的接过那热乎的酒壶，他的手在拿着那东西时，都还在发抖。
　　喝下了一口酒后，乔纳森才有了继续对抗寒风的力量，他沉吟了一会，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想法，他看着身旁只露出眼睛的史蒂夫，想着自己不能亏待史蒂夫。
　　“兄弟。”乔纳森开口道，“等我们离开这后，你跟我混吧，其实我这次出来，带了很大一笔积蓄，我想着去其他地方开个工厂，到时候给你个管理员的工作，你也不干嘛，每天就上上班，管管那些工人，就能得到不菲的工钱，怎么样？”
　　史蒂夫迟疑了一会后，才说：“其实，我会带你走这一趟，也是因为我在外面有打算。但是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也想考虑一下。”
　　“乔纳森！”凯莉尖锐的声音从车里传来，“那笔钱是我那愚蠢的未婚夫给我的，没有我的许可你怎么敢轻易使用我的钱，还有你不觉得可笑吗？你都这么直接了当的给他工作了，他还考虑？考虑什么！没什么要考虑的，我可不会让他这种不靠谱的人当什么管理员，你别想着安排你的人在我身边混日子。”
　　“凯莉。”乔纳森有些埋怨的叫喊了一声，他多希望凯莉能客气点。
　　史蒂夫发着低沉的声音，显然凯莉已经惹怒了他，虽然不知道面罩下他此刻的表情是怎样的，但是他那双露出来的眼睛里，已经饱含怒火。他决定要给凯莉一个教训。
　　史蒂夫双手突然用力的拉了一下绳子，马匹叫唤着，抬起了身体，使得整个马车都向后倾斜。
　　车里很快就传来了凯莉惊慌失措的叫声，还有行李箱砸落的声音。
　　凯莉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到了脚，一直在扯着嗓子叫唤，那声音尖锐无比。
　　“啊！我不想活了！我的腿不要了！”凯莉推开压在她腿上的箱子，就看到一片殷红的血已经流淌到了地板上，这下，使她叫得更加惨烈：“乔纳森，你是想杀了我吗？好多血，流了好多血！”
　　乔纳森眼神不善的看向史蒂夫，史蒂夫的一切行径他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从史蒂夫的口罩上，乔纳森甚至能看到史蒂夫此时得意的笑。
　　乔纳森那股从车厢里带出来的邪火，在这会重新燃了起来，而且变成了直冲脑门的大火。
　　“把绳子给我！”乔纳森发狠的说，身子挤向史蒂夫，不断的和史蒂夫抢夺马绳，“她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女人，我不允许你动她！”
　　两人越是争抢，绳子就越往后拉，马匹也因此不断惨叫连连，谁都没有注意到，绳子中间的铁环在二人的争抢中，有逐渐拉开之势。
　　就在他们僵持不下之时，铁环咔嚓一声，彻底断开。
　　马匹叫唤着，在获得了自由，结束了被人拉扯的痛苦后，头也不回的向前冲去，而载着三人的马车则彻底的向后翻倒。
　　原本被凯莉推开的行李箱一股脑的压向了她，这会，她的惨叫声直接被埋没在了行李箱里。
　　两个男人在车辆翻到的时候，一起抓着绳子落到了地上。
　　在冰冷泥泞的地面上，他们二人倒是能更好的舒展身子了，彻底扭打成一团。
　　打着打着，二人就连滚带爬的打到了一棵树下，撞到了一个人。
　　乔纳森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后，他的动作忽然僵住了。
　　“流浪汉！是那个打瞌睡的流浪汉！”乔纳森激动的喊叫道，“史蒂夫，你不是说你走的是另一条道吗？怎么看到这个乞丐呢！”
　　史蒂夫也在这一瞬间知道事情不妙了，他们二人赶紧爬起来，一转头，马车不见了，身后的路也不见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站在树旁，站在一棵枯萎的桑树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