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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玉骨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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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臭柏宬,好意思问想他呢,脸皮厚至此亦是无敌的!
  琳琅之事且不论,自己收了徒弟不想管也丢给她,就净爱给她整一堆子糟心事儿。
  柏宬瞧着愔一点儿也不欲再搭理自己的样子,连忙起身行至愔身侧与她并肩坐下,虽是在河流上,他们的衣袍鞋袜却都没沾湿半分。
  只见他秉着三分谄媚,五分讨好的说:“愔儿,你不要师尊了吗?可是师尊做错了什么?”
  愔当是没听见,也不看他,认真地触抚着魔棘一贯精致美丽的花骨朵。
  柏宬侧了侧身,拿起愔的一缕蓝色长发,熟练的编着辫子,再接再厉道:“师尊知自己常常会做些糊涂事儿,愔儿生我气也是应该,好愔儿,你却不能不理我呀!这次回来我可是给你带了稀奇玩意儿,都是为了向你赔罪的,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这到底像哪门子的师尊这——
  愔真是拿他没办法,这才抬起头,只见他那俊美的容颜透着委屈与受伤,倒像被她欺负了似的,少女不由得叹了口气,心中愤道:“臭妖孽!”
  柏宬含着丝丝水雾的眸子闪过一缕精光,拉起愔纤细白皙的手更加委屈的说:“愔儿,我知自己愚得很,不及你聪慧,但你要相信我的一片赤诚,你瞧瞧,你这一睡便是十七年,我日日都守着你,就怕自己不是你醒来看见的第一个。”
  饶是愔如何冷漠,也见不得他这副模样,学着安慰人的模样,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柏宬的肩头,淡淡地同他说:“无碍。”
  又补充说:“下次莫要再偷我的酒便更好。”
  不过看着柏宬这张脸上摆着委屈的神情还挺可爱的,想至此,嘴角不由得往上扬了扬。
  一旁魔棘听那柏宬毫不知羞耻的说着,它感到非常愤怒,这厮明明今日正午才来,竟欺骗愔,魔棘非常生气。
  柏宬火眼金睛的察觉到了魔棘的怒火,手指轻轻一弹,神尊的威压顿时降下,将魔棘治得再也动弹不了,只能干生闷气。
  柏宬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将愔拉了起来,欣悦的说:“愔儿,为师这就带你去看那件小玩意儿。”
  经过东方兄弟时,柏宬侧头看了那两人一眼,眸子狡黠闪亮,可叫东方牧衍与东方牧尘看傻了,待两人远离了视线才堪堪回过神来。
  东方牧衍咽了咽口水,有些艰难的问:“弟,师尊方才那眼神,像不像在同我们炫耀?”
  闻言,东方牧尘点头表示深以为然,“师姐就是有这样的力量。”
  牧尘这说法,牧衍也极认可。
  行至遥水阁,柏宬于窗畔的桌案上抱来一把洁白无瑕的古琴递予愔。
  此琴之琴骨颇有些像玉石,质地坚韧,光泽莹润,旁人或许看不出什么名堂,愔的脑海中却跳出龙骨二字。
  柏宬两手指轻轻一弹,指间即亮起一束白光,他将光照至琴上,一眼望去,流年之骨玲珑剔透,且散发着耀眼彩芒。
  “愔儿,此琴名曰流年,乃我于花界机缘得来,琴有两用,分别为上曲、下曲。上曲曰御灵,学成者凭此曲,配以此琴,上至飞鸟、下至走兽,或花或草或树木,都可与其交流,还可为其治愈创伤。
  下曲曰弑音,学成者只需凭借意念便能杀人于无形,百里之内,直捣他人精神层面。
  流年之曲乃随心生,当抚上它的那刻,若得缘,琴者可与其融为一体,心性俱佳者,人可控琴,心性若欠,便是琴控人。”
  讲解得那般眉飞色舞,好似亲眼见识了其中厉害一般,只见柏宬两眼炯炯有神的注视着愔。
  介于他嘴里常常吐不出一句实话来,也不知是真是假,抬起手像待小孩子一般摸了摸柏宬的头,愔语气淡淡的说:“既如此好,你收着便是。”
  柏宬低笑了一声,目光转而投向流年,渐渐的,脸上的笑容都被凝固了。
  柏宬拉着愔坐到桌案左侧,自己则坐到右侧,不知是在沉默还是在酝酿,过了好一会儿,他取出一坛酒,狠狠地往嘴里灌了一口。
  柏宬低沉的说:“愔儿先试试此琴吧!”
  柏宬今日与往常格外不同,愔明白,这一切都因这张流年玉骨琴所起,随着他落下的复杂目光,愔依他所言。
  纤纤玉指将将落下,愔便感到有一股冰凉的气息萦绕于指间,徐徐引诱着她撩弄琴弦。
  无谱自成曲,指腹触之,引琴音轻起,初时宛转悠扬,如在霁月清风中亲身感受山谷流水涓涓淌过的曼妙,四面八方的百花紧随着齐齐绽放,一时间,愔的耳畔萦绕起无数声音。
  “幻灵幻灵,你快听听,那是什么声音,好奇怪。”
  “紫玫瑰你也听见了吗?虽然好奇怪的声音呢!我却觉得很动听。”
  “这谁呀!都吵到我睡觉了,大白天的弹什么琴嘛!”
  “生命之草你就别睡了,你成日成夜就知道睡。”
  “愔,可是你在弹奏?魔棘感受到音律里有你的神力波动,真是动听,魔棘好欢喜呢!”
  一句句曾难以释义的语言落入耳中,愔的脸颊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它们那么的可爱,这一千多年的陪伴,一千多年的岁月,似乎远远不够呢!
  已为流年诱渐入佳境,由不得愔再作多想,御灵之曲将落,曲调一转,刹那间,似有千军万马于眼前厮杀,弑音现。
  杀伐之意骤起,数百里以内无一人可免遭其攻击,离愔最近的柏宬即便已封去五识,依旧倍受其扰,两鬓落汗,面色隐忍。
  知晓愔已醒来,茾与凤子煜正往遥水阁赶来,距离遥水阁已如此近,却不能够抵抗得住流年弑音的强大,茾心中懊恼,却只能先行打坐运法抵御。
  遥宬河岸,符晋恒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哼着小曲,不远处的东方牧尘与东方牧衍辛勤的修炼着,尽是猝不及防的吐出一大口鲜血,倒地难起,后又昏迷。
  对于神宫中人所受波及愔暂还一无所知,当弹奏渐入佳境时,愔的眼前恍惚间浮现出一副独角龙持刀剜骨的画面,很模糊,她的心头却感到一阵钝痛。
  随着不绝于耳的弦音影响,愔又看见一名女子被挖心,白色小猫儿落泪的画面,这样的画面,只是这一眼,愔便乱了方寸,琴音变得凌乱无比,再无动听可言。
  万生铃对愔的心境混乱似有所察,继而万生曲响起,神思这才渐渐回拢,一盏茶过,愔抽出沉溺于玉骨琴内之意念,不再受其控制。
  流年似生了气,猛的发出一声筝鸣,愔被其弹飞了出去,撞到屋子另一头的魔棘藤柱上。
  枝干自圆柱中茁壮生出,魔棘将愔扶坐起来,也很是责怪自己未能保护好这个给了它家的女子,它闷闷地垂下头来,使得遥水阁的中上方都变了形。
  愔头靠在藤柱上,抚了抚魔棘的藤枝以示安慰,她如今竟是能懂得魔棘的心意,同时也感叹,魔棘又何尝不是给了她一个家呢!
  方才那一弦攻击到了她的精神之境,虽是惩戒,倒还受得住。
  她看向柏宬,见他在打坐,气息却不稳,立即上前探望,这一瞧却也震惊到了她,如柏宬这样强大的尊者,放眼世间,能够伤他之人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而这流年……
  愔的目光落在那流年上,一双好看的眸子透露着冷酷不说,还有几分戾气。
  她将冰凉的手掌贴上柏宬炽热的心口,一阵阵灵力连带着生命之气自掌心窜进柏宬的体内。
  四肢百骸得以滋养,顿时轻松了许多,柏宬立即恢复五识,握住愔的手腕,阻断她继续输送灵力。
  愔见他脸色稍好了一些,到底松了口气,心下却仍自责着。
  柏宬眉头微蹙,匆忙起身拉着愔往遥宬河赶去,愔看向柏宬那五官轮廓皆是无可挑剔的侧脸,也想到了他所想,看见遥水阁外不远处昏迷的凤子煜与茾,神情更是冷了好几个度。
  愔将手探到凤子煜的心口,正欲输送灵力,柏宬制止了她,他温柔的说:“愔儿,我来即可,你聚些生命之气,再取些三百年份的琳琅酒来。”
  愔闻言点了点头,立即结起聚灵阵,将牧衍与牧尘安置在凤子煜与茾的身旁,聚拢了河岸两侧的生命之力,灌输于阵法内。
  高大挺拔的相思梧桐下,愔还未及施法,琳琅便已破土而出,不用说愔也知乃梧桐树灵所为,愔看向它时目光温柔了许多。
  柏宬取出两支琉璃盏将琳琅倒入其中,就着仙丹,连喂了他们各三盏酒,不过多时,接连醒来。
  他们几个中,茾修为最高,也醒得最早,一看见愔,他便立即扑了上来。
  愔下意识的想将茾击开,手心运起的法力在看到他嘴角的那一抹鲜红时瞬间熄退了去,毫不意外的被他紧紧圈锢在怀中。
  “愔儿,你可算醒来了,我等了你好久,每日,我都好思念你。”
  茾深情款款地话愔不知该如何作答,僵硬的看向柏宬,恰逢凤子煜随后醒来。
  看见愔被茾拥抱在怀中,凤子煜浑身羽毛都竖了起来,张口就朝茾吐去一簇火焰。
  与此同时,柏宬也施法将茾掀飞了去,相较之下,柏宬的速度当然更快,凤子煜顿时满眼惊悚,他与柏宬想要阻拦已是来不及。
  “师姐快躲开。”东方两兄弟齐声惊喊。
  凤火的灼热没有如期而至,愔亦能轻易地躲开它,她却被两道藤蔓推送了出去,那一簇凤火就这样落到了魔棘的身上。
  凤凰之焰至阳至烈,于植界生灵来讲危险至极,触之即湮灭,不过一瞬间,魔棘庞大的身躯便被点燃了数半。
  情急下,愔以身化水,再引遥宬河水一同扑在魔棘身上,刹那间烟雾四散,这一方土地俱被笼罩其中。
  待火焰熄灭,魔棘的身躯已残破不堪,只剩得三分之一,它骤然倒地,愔幻回本体,一手撑地,一手将它温柔的拢在怀中,嘴角鲜血溢出,脸色苍白无比。
  而凤子煜,他也幻作人形,倒是个偏偏俊朗少年,不似柏宬狡黠俊美,不似牧尘俊逸温雅,不似牧衍朗朗跳脱,刚毅冷峻相间,又带有几分霸道。
  凤子煜蹙着眉头,蹲在魔棘与愔身旁,他低沉的说:“愔儿、魔棘,对不起!”
  愔未言,而即便魔棘已伤重至此,它也依旧关心着愔,它抬起藤蔓,想要替她擦去唇角的鲜血,尝试多次,却始终做不到。
  愔将魔棘安置在河畔,快速于四周撒下聚灵阵法,引导整个遥宬河周边的生命之气尽皆掠来,尽最快的速度修复着魔棘。
  她轻轻的抚摸着那些不成样的枝干,双手微微颤抖,魔棘的叶与花失去大半生机,即使她施再多灵力给魔棘,它也都只能吸收已小部分。
  东方兄弟与茾皆是紧张的看向愔与魔棘,一样想要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柏宬走上前来,中断了愔的施法,他道:“愔儿你无必如此,输灵力于它已是无甚大用,今后只得花日子修养。”
  愔恍若未闻,她只知即便魔棘只能吸收一点点灵力,即便需付出多倍,她也是要给的。。
  自八百多年前她将它从魔界带回这柏凤神宫后,它给她造了一个美丽又温暖的家,从此他们彼此相互陪伴。
  她从来不知何为心痛,看见魔棘被凤火灼烧的那刻,她的心头却难受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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