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酒店式公寓 五

　　第二城市，酒店式公寓，较高楼层，楼道，楼内。早上。
　　当当当。轻轻三下。
　　人就在门口的厨房操作台旁，很快开门。
　　是个上了年纪的高个子男子。面相善良。
　　十六说明电视机音量太大了，在共同墙壁上震动厉害，希望关小一点。
　　男子眼神有点意外，似乎“哦”了一声，若有如无，没有道歉。
　　关门后电视音量确实调低了些。
　　但是十六房间还是能听到伴音响动。
　　十六长出一口气，没有再去说。
　　说过一次应该以后不会再有吧？需要一次次提醒吗？
　　第二城市，酒店式公寓，较高楼层，房间，室内。早上。
　　几天过后。
　　一大早，一瓢已经外出。
　　十六坐在桌前开始工作。
　　左手邻居家的电视又响起来，房间震得嗡嗡响。
　　十六安置一下思路，决定再说一次。
　　第二城市，酒店式公寓，较高楼层，楼道，楼内。早上。
　　门敲开了。
　　十六本来预期开到那个老人的脸。
　　但是门缝里露出的是一个身材高大壮硕的年轻男子的胖脸。
　　因为是新人，原来的话重复一遍。
　　对方点了一下头，关上门。
　　也不是凶狠的面相。
　　音量调小了。
　　虽然声音还是听得到，但是不好、也不想再去说了。
　　墙壁薄，里面也有网络线路，部分中空，所以会这么脆弱。
　　在豆腐块这样没有纵深的空间里，这样的噪声、震动真的要命。
　　看来选房子时疏忽了。
　　但不可能全照顾到。
　　全都照顾到的房子是好房子，好房子不会存在吧？
　　第二城市。酒店式公寓，较高楼层，房间，室内。早上。
　　这天是假期。
　　一瓢已经外出了，他没有假期。
　　十六坐在桌前开始工作。十六也没有假期。
　　左手邻居家的电视又响起来。
　　十六没办法集中思想工作。
　　对听觉的打扰还是其次，责任感折磨着十六。
　　这样的小事规则都不能遵守，大事上能遵守吗？
　　从我做起，从现在做起，从小事做起。
　　但是要客气、开心。
　　不可以不开心。
　　第二城市，酒店式公寓，较高楼层，楼道，楼内。早上。
　　十六第三次去敲门。
　　门开了，这次是个瘦小的年轻男子。
　　十六打个招呼，第三次说明电视伴音震动大，然后微笑着说：
　　“音量，关小点吧，我要休息。”
　　其实是在工作。说休息对方应该更能接受。
　　“我也要休息。”左手邻居气呼呼地说。
　　是啊，今天假期，看电视也是休息。
　　是这个意思。
　　十六随口反击：“那我休息有没有影响你休息？”
　　左手邻居一时语塞。
　　十六推测：“你是说不关小吧？好。”
　　扭头就走，不是没有办法治你。
　　“已经是最小了，不信你进来听听。”
　　左手邻居退了一步，让出门缝，就差没说“等等，别走”。
　　十六从门缝看到沙发前打了地铺，没有空间落脚。
　　而且十六不轻易进别人家的门，也不轻易请人进自己家。
　　即使进过别人家敞开的门口也目不斜视。
　　他需要安静和时间来工作。
　　他往门口凑凑，侧耳一听，好像已经是很低的音量。
　　“看来是房子本身的原因。”十六判断。
　　第二城市，酒店式公寓，较高楼层，楼道，楼内。早上。
　　十六说起这房子不安静的地方：
　　墙壁上电视的震动；关门声大；
　　说话不隔音；楼梯的响动；
　　水管水龙头太响；周围和楼上邻居制造的响动，等等等等。
　　十六说自己除了马桶放水，可以不制造任何响动。
　　进屋就换软底鞋，上下楼梯像猫一样。
　　十六抱歉说自己责任心太强，嫉恶如仇，情绪把控不好。
　　但是大家也并不就是恶，只是粗心。
　　善良但粗心，意识昏睡中。
　　“你是做什么的？”左手邻居问。
　　十六现在刚要十一岁，但是看起来很成熟，说十七、八也有人相信。
　　十六说自己在做公益性的IT。
　　希望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左手邻居也做IT，是做社交软件。
　　他问了十六的姓氏。
　　十六出于礼貌也问了他的姓氏。
　　十六说前两次看到的不是他。
　　左手邻居说他经常有朋友过来住。
　　怪不得走马灯一样换人。
　　交涉友好地结束。
　　第二城市，酒店式公寓，较高楼层，房间，室内。傍晚。
　　又一个周末，傍晚。
　　一瓢还没有回家。
　　十六工作累了，到楼上卧室补觉。
　　有人敲门。
　　十六起床下楼去开门。
　　左手邻居拿了一把车前草送给十六：
　　“你经常熬夜吧？这个煮水喝，很好。
　　刚从乡下拿回来的。”
　　十六感谢。
　　头脑昏沉，一时没有想起回赠什么好。
　　第二城市，酒店式公寓，较高楼层，房间，室内。白天。
　　后来十六翻出还有没拆包的苦荞茶，准备回赠左手邻居。
　　但是一连几天他们回来的时间很晚。
　　感觉最佳时间已过，又想着不要走得太近乎，十六渐渐没了热心。
　　拆了包，分给三碗和一瓢喝了。
　　第二城市，酒店式公寓，较高楼层，房间，室内。早上。
　　楼上那家邻居，准确说是那个房间，走马灯一样换房客。
　　这天是周末。
　　早上七点左右，楼上那家的木梯就噔噔噔噔响起来。
　　而且是上去再下来，下来再上去。
　　听起来还不止一个人。
　　木梯的钢架一头接在跃层卧室的地板里；
　　另一头埋在客厅地板和靠近地板的墙壁里。
　　客厅地板就是楼下的天花板。
　　楼中楼的跃层感觉新鲜，但是代价是卧室天花板低了；
　　睡在床上，脑袋离天花板只有一米多的距离。
　　第二个代价是楼梯的响动和震动。
　　动静通过墙壁和天花板传下来。
　　而且不止正上方，楼上的左右邻居家的楼梯一样传音传震下来。
　　程度之甚，三家没有多少区别。
　　这天楼上的楼梯不停响起上下跑动的脚步声。
　　那家的地板上也有什么东西落地、滚动的声音。经久不息。
　　一瓢外出。
　　十六起床，穿好衣服。
　　第二城市，酒店式公寓，楼道、大厅，楼内。早上。
　　等到物管快上班，才下楼到一楼大厅。
　　那里墙上公告栏贴着有当天值班经理的姓名和手机号码。
　　下楼晚，他是想让值班经理多睡一会儿。
　　十六站在大厅，按照号码给值班经理打了电话投诉。
　　他想让公寓出面。
　　过了几分钟，值班经理从对面走来，走进大厅。
　　今天的值班经理是餐厅的大厨师兼任。
　　不容易。